艺术馆
宋冉回到院子时，鱼梦龙正坐在槐树下的木桌旁，手里拿着樊小花招供的纸条反复看着，眉头拧成个疙瘩。
晨光落在他侧脸，将那点忧虑勾勒得格外清晰。
“醒了？”
宋冉走过去，往他面前的粗瓷碗里倒了些热水，
“陈皮在下面看着，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鱼梦龙抬头看她，目光扫过她袖口隐约的血痕，喉结动了动：
“冉冉，下手……是不是太重了？”
他不是圣母，只是想到那是认识十二年的人，心里总有些复杂...
宋冉在他对面坐下，指尖摩挲着碗沿：“对恶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她抬眼望进他眼底，
“朦胧，你忘了他把我们往死路上推的时候？”
鱼朦胧沉默了。
他当然没忘，只是那十二年的情谊像根细刺，扎在心里隐隐作痛。
鱼梦龙低下头，视线落在纸条上“***艺术馆”那几个字上，却一个也看不进去。
心里像堵着团湿棉花，闷得发慌。
他知道宋冉说得对，樊小花早就不是十二年前认识的兄弟了。
可那点残存的情分，像扎根在骨头上的刺，拔不掉，碰着就疼...
“他那样的人，不值得心软。”
宋冉以为他在替樊小花说话，语气硬了几分，
“还有朦胧你忘了梦里他是怎么对……”
“我不是说他。”鱼梦龙打断她，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
“我是怕你……”
他低头看着碗里晃动的水面，
“冉冉...私自用刑，万一被发现了，那可是要担责任的。”
“你是特工队里的人，规矩比天大。私自用刑……万一被查出来，你怎么办？记过？处分？还是……”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光是想想可能的后果，就觉得心口像被巨石压住。
他见过组织处理违规成员的手段，冷硬得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宋冉为了护他，什么都敢豁出去，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拿自己的前程去赌。
“我有分寸的”
宋冉看着他眼底的惶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语气软下来，
“只是让他吃点苦头，没碰要害，更没留下能被抓住的把柄。”
鱼梦龙却没松气，指尖捏着碗沿，指节泛白：“可你是为了我。”
他抬眼望她，晨光里那双眼睛亮得发疼，“冉冉，我不想你为了我，做任何可能惹麻烦的事。不值得。”
地下室隐约传来铁链碰撞的轻响，像根针，扎得他心里更乱。
他知道樊小花该罚，甚至觉得宋冉做得对，可一想到这背后是宋冉在扛着风险，那点“解气”就变成了沉甸甸的担忧。
“冉冉...要不……把樊小花交给组织其他人吧？”
鱼梦龙声音发颤，带着点哀求的意味，“让他们按程序审，该怎么罚怎么罚。你别再沾手了，好不好？”
宋冉看着他眼底的挣扎，那里面有对樊小花的最后一点唏嘘，更多的却是对她的牵念，像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她裹得又暖又酸。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渗进他冰凉的指缝：
“放心，我心里有数。组织的规矩我懂，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刮过他的手背，
“而且，现在还不能交。樊小花知道的事，得先用来护着你。”
鱼梦龙反手握紧她，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只能把所有担忧都压在心底，变成一句沙哑的“小心”。
“他说的**集装箱和**艺术馆的地下室**，得尽快核实。”
宋冉转移了话题，把纸条上的信息圈出重点，
“码头的集装箱容易打草惊蛇，先从艺术馆入手，说不定能查到底细...”
鱼梦龙点了点头，捏着纸条的手松了松，又猛地攥紧。
他想起昨夜宋冉惊醒时发白的脸，想起她手背上未干的xue迹，
心里那点对樊小花的犹豫，渐渐被对宋冉的担忧压了下去...
“城郊仓库那边……”
他抬眼看向宋冉，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别自己去。”
“等摸清艺术馆的情况再说。”
宋冉喝了口热水，
“杜強那群人手里有家伙，不能硬碰硬。我们得先找到方栗的软肋，一击致命。”
正说着，陈皮从地下室上来，手里拿着块沾血的布，脸色有些凝重：
“宋姐，樊小花快撑不住了，要不要……”
“给他止血，别让他死。”
宋冉打断他，
“等我们从艺术馆回来，还有用。”
陈皮应声下去了，地下室的方向隐约传来铁链拖地的轻响。
鱼梦龙的目光追着那声音望过去，眉头拧得更紧。
他想象着樊小花此刻的样子，心里既有解气，又有说不清的别扭...
就像小时候踩死了偷粮食的老鼠，知道该杀，却还是会盯着那具尸体发半天呆...
鱼梦龙低声道：
“他知道的应该都说了，留着他……”
“有用。”
宋冉语气笃定，
“方栗和杜強不是一条心，樊小花是他们之间的裂痕。留着他，说不定能让他们内讧。”
鱼梦龙望着她清亮的眼睛，忽然笑了：“还是你想得周全。”
“那是。”宋冉挑眉。
“别想了。”
宋冉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
“他走到这一步，是他自己选的。”
“赶紧吃点东西，吃完我们去798艺术馆踩点。”
早饭的白粥冒着热气，咸菜的咸香漫在空气里。
鱼梦龙喝着粥，偶尔看一眼对面的宋冉，心里那点挣扎的钝痛还在，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汹涌。
他知道，往后或许还会想起那些和樊小花有关的旧时光。
但他更清楚，眼前的人，才是他必须拼尽全力去护着的。
吃完早饭，宋冉换了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夹克，把短刀藏在靴筒里。
鱼梦龙则穿上一件灰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陈皮，这里就交给你了。”
宋冉临走前叮嘱道，
“看好樊小花，有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放心吧宋姐。”
陈皮拍了拍腰间的枪，
“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两人走出老宅子，槐花落在肩头，带着淡淡的清香。
宋冉牵住鱼梦龙的手，指尖相扣，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彼此。
“走吧。”
“嗯。”
阳光穿过槐树叶，在两人脚下投下斑驳的光影。
前路依旧藏着未知的危险，但只要并肩而行，就总有踏平坎坷的勇气。
798***艺术馆的秘密，方栗的阴谋，杜強的仓库……
所有的谜团，都将会的慢慢揭开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