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妖出界】三六
大家来到后院，只见杂草凌乱，依稀可辨蛇蝎二妖仓皇逃离时留下的足迹，但到了院墙边，便彻底混入了昨夜那场妖潮肆虐留下的无数爪印蹄痕中，再也无从分辨。
二娃最终摇了摇头，眼中橙光敛去，带着几分无奈：“踪迹到此彻底断了。它们混入妖群，趁乱遁走，如今怕是无处可寻了。”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三娃握紧拳头，语气愤懑：“下次再让我碰上，非把它们敲碎不可！”
四娃也哼了一声：“算它们溜得快！
大家虽心有不甘，却也知此事急不来。大娃拍了拍二娃的肩膀，宽慰道：“既然知道又是它们在背后捣鬼，迟早还能碰上。眼下镇子这副光景，咱们先顾着眼前。”
众人点头，不再停留，迅速离开了这片弥漫着颓败与妖异气息的西区。
此时的千禧镇，与昨日的喧嚣判若两地。街道上一片狼藉，到处是打翻的货摊、散落的杂物、以及妖物肆虐留下的爪痕与污迹。偶有胆大的镇民从门缝窗隙中惊惶窥视，却无人敢轻易出门。兄弟七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看着这番破败景象，心中皆不是滋味。
“一夜之间，竟成了这般模样……”三娃踢开脚边一块碎瓦，语气沉重。
“这些害人的妖精！”四娃弯腰搬开一根挡路的断裂椽子，恨恨道：“定要让它们付出代价！”
“这一番下来，不知多少人家遭殃，多少生灵受惊。”五娃眉头紧锁，俯身将一只被撞翻的鸟笼扶起，里面的雀儿早已惊飞。
七娃小脸紧绷：“要是我们能再快些……或许就能避免更多……”
大娃打断弟弟们的自责，弯腰扛起一根断裂的房梁：“大家动手吧，能收拾一点是一点。”
兄弟们不再多言，纷纷动手。他们将倾覆的车辆扶正，把散落各处的货物归拢到街边屋檐下，清理堵塞道路的碎石断木。七娃用宝葫芦将一些难以搬运的破碎杂物尽数吸入。忙碌间，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灰白。
直到东方天际透出第一抹鱼肚白，隐约听到一些民居内传来响动，想必是镇民们见外面许久无异状，壮着胆子想要出来查看了。兄弟七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停了手。
“趁人还不多，我们快些回去，免得引人注目。”二娃低声道。
七人借着晨光，穿街过巷，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往来客栈。回到略显拥挤的房间，兄弟几人只是和衣躺下，连番奔波、激战加上彻夜劳顿，即便是他们也感到了深深的疲惫，几乎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似乎并没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和陈大哥的声音：“小兄弟们，醒了吗？昨晚镇上不太平，你们没事吧？”
大娃一个激灵坐起身，揉了揉脸，应道：“来了，陈大哥！”他示意弟弟们继续休息，自己下床整理下衣衫，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神色略带关切的陈知乐，他往屋里瞥了一眼，看到地上横七竖八、显然刚被惊醒的兄弟们，愣了一下，问道：“昨晚镇上闹妖，动静不小，你们几个没事吧？睡得怎么样？”
二娃此时也已坐起，闻言接过话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倦意和一丝后知后觉的惊讶：“劳陈大哥挂心，我们年纪小，睡得沉，一开始是听到些动静，但后来就又睡过去了，没太在意。倒是让陈大哥费心了。”
陈知乐闻言，眉头稍展，点了点头，但目光扫过房间里显然远超三人的地铺：“哦，没事就好……不过，我记得给你们订的是三间房吧？你们这是……？”
大娃挠头道：“嘿嘿，陈大哥，我们兄弟几个自小一块长大，习惯睡一块儿了，热闹！分开睡反而有些不踏实。”
“原来如此。”陈知乐了然，也没多究，转而说起正事：“我是来告诉你们，昨晚不知从哪儿涌来许多发狂的妖物，在镇上好一番折腾，幸亏没伤着人，但各家损失不小。镇上出了这档子事，恐怕一时半刻难复太平。我们镖局要等另一批货和押镖的弟兄到了才能动身，估摸着还得盘桓几日。你们若是打算继续往珉城去，到时可以跟我们的车队一起走，互相有个照望，也稳妥些。若是不同路，我也劝你们最好寻个可靠的镖队同行，这世道，不太平啊。”
二娃连忙拱手道谢：“多谢陈大哥提醒！我们商量一下行程，再给您回话。”
“好，那你们先歇着，收拾收拾，自己也多当心。”陈知乐又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关上门，兄弟几人简单洗漱，整理好行装。他们心系镇上灾后景象，也顾不上再多休息。
“走吧，”大娃看向弟弟们：“街上现在应该已经有人了，咱们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兄弟们走出客栈，只见晨光中，千禧镇已开始苏醒。不少镇民壮着胆子走上街头，面对满目疮痍，或叹息，或咒骂，开始清理收拾。
七人再次融入街道上渐渐增多的人群中，他们力气大，手脚麻利，很快就成了清理工作的主力军，引得周围镇民纷纷投来感激和惊讶的目光。
“哎呀呀，真是多谢小兄弟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丈扶着刚被大娃合力扶起的货架，连声道谢：“你是外乡人吧？真是热心肠啊！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好后生可不多了！”
大娃拍拍手上的灰，爽朗一笑：“老伯您太客气了，碰上了搭把手，应该的。”
“就是就是！”四娃正和五娃一起，一个抬起断裂的横梁，一个迅速将下面压着的坛坛罐罐挪出来。四娃接口道：“我们别的不行，就是有力气！”他说着，还故意鼓了鼓胳膊，逗得那大娃和老丈笑了起来。
五娃小心地捧出一个裂了缝的陶罐，递给旁边一位满面愁容的大婶：“婶子，您看看，这个还能用吗？”
大婶接过罐子，又是心疼又是感激：“哎呦，多谢小公子！裂是裂了，补补还能装点杂粮……总比全碎了强啊！你们几个娃子心真细！”
“老伯，他们是我四弟和五弟！”大娃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骄傲，朝四娃和五娃的方向用力指了指，随即转向老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炫耀神情，声音都洪亮了几分：“我一共有六个弟弟呢！”
四娃和五娃正准备喝口水，听到大哥这熟悉的、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自家兄弟多的开场白，两人动作同时一顿，交换了一个“又来了”的眼神。
眼见大哥还要继续细数弟弟们的丰功伟绩，四娃连忙直起身，指着街道另一头一处倒塌的棚子，扬声打断：“大哥！你看那边，棚子底下好像还压着东西，怕是有人家的要紧东西，我们快去帮忙搬开吧！”
五娃也立刻会意，接口道：“对对，大哥，救人救物要紧，我们快过去看看！”
大娃被弟弟们一打岔，思路立刻跟上，连连点头：“哦哦，对！老伯，您先忙着，我们过去那边瞧瞧！”说着，便迈开大步，跟着四娃五娃匆匆朝棚子走去，嘴里还念叨着：“可别压坏了什么……”
此时，三娃和六娃正在清理一堆特别杂乱的地方，那里像是被什么巨力扫过，杂物纠缠在一起。三娃上手去扯一根卡住的粗麻绳，嘴里还念叨：“六弟你让开点，看三哥的！嘿——！”
只听“绷”的一声闷响，麻绳应声而断，但三娃也因为用力过猛，踉跄了一下。
六娃在一旁看得真切，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肩膀耸动。三娃稳住身形，瞪了他一眼：“六弟你来！”
六娃笑嘻嘻地凑过去：“三哥，你得看我的！”他说着隐去身形。不多时，就听里面传来“咔哒”几声，纠缠的杂物竟然松动了。他再次现身，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解开的细麻绳：“看，我厉害吧！”
“要是大哥在，一下就行！”三娃嘴上不服，手上却利索地跟着六娃清理出的空当，很快将那堆碍事的杂物搬开。
另一边，七娃也没闲着。他的宝葫芦此刻不好明目张胆地使用，便帮着捡拾一些细碎的东西。他看到二娃正站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似乎在观察什么，便走过去，小声问：“二哥，你在看什么？是还有妖怪吗？”
二娃收回目光，对七娃温和地笑了笑，低声道：“没有，妖怪都散了。我是在看哪些地方损坏最严重，哪些人家可能需要多帮衬一下。”他指了指不远处一间屋檐被撞塌了一角的屋子：“比如那家，等下我们去帮把屋顶修一修。”
“我现在就去！六哥和三哥好像忙完了，我去喊他们！”七娃说着就要转身，却又停下脚步，忧心地拉住二娃的手：“二哥，真的没事吗？你脸色不太好。”
二娃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要说担心……还是在想琼阁仙院的事。”他望向远处：“我等会儿就去找你们。”
“二哥……”七娃知他定没说全，只得道：“那二哥别太劳神，有事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明白。”
七娃一步三回头，最终在六娃的呼唤声中跑开了。
待弟弟走远，二娃脸上温和的笑意渐渐敛去，神色重新变得凝重。
那位初到那日在集市遇见的算命老者，连同他那卦摊，此刻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山雨欲来风满楼，仙山缥缈，千机难测。奈何根基尽染浊，徒做嫁衣忙。旧缘未远……”
二娃喃喃重复着那日的谶语，眉头微蹙。
仙山，千机，旧缘……这“徒做嫁衣”的，究竟又会是谁？
尤其是这位老者……与此事又有何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