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灯:
雨丝裹着湿冷的雾气,缠在青石板路的裂缝里。洛黔橙攥着半张泛黄的舆图,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焦痕时,仿佛摸到了一块冰凉的骨头。舆图上用朱砂圈着的“古槐镇”,此刻正卧在群山褶皱里,像一具被岁月啃噬过半的遗骸。
村口的老槐树歪歪扭扭地杵着,枝桠上挂着些褪色的红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无数只垂落的手。雨幕中,隐约有童谣声飘来,调子古怪又缠绵,带着股湿泥裹着腐叶的腥气:
“孤灯照,白骨摇,
槐花开时鬼来邀。
左脚进,右脚逃,
不见归途见荒郊。”
洛黔橙皱了皱眉,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她是为了寻找失踪的恩师才来这古槐镇的,恩师临走前只留下了这张舆图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燃骨灯亮,因果昭彰。”
镇子静得可怕,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闭着,门缝里不见一丝灯火,只有屋檐下的水珠顺着青瓦滴落,砸在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像是在为那诡异的童谣伴奏。
偶尔有风吹过,带动着路边歪歪斜斜的稻草人,它们穿着破烂的衣裳,脑袋是用烂南瓜刻的,空洞的眼窝朝着路的尽头,像是在窥视,又像是在等待。
童谣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耳边萦绕。洛黔橙猛地停住脚步,发现声音是从镇子深处一座破败的祠堂里传来的。
祠堂的大门虚掩着,门楣上的“李氏宗祠”四个字已经褪色斑驳,墙角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藤蔓的缝隙里,似乎有磷火在幽幽地闪烁。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祠堂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地面上散落着些破碎的纸钱,被风吹得在地上打着旋。
正对着大门的供桌上,摆着一盏孤零零的青釉油灯,灯芯跳动着微弱的光,将周围的阴影拉得长长的,像一条条扭曲的蛇。
供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族谱,族谱上的名字大多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最下方的几个名字,用朱砂红笔圈着,像是还在渗血。
而那童谣声,正是从供桌底下传来的。
洛黔橙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刀,缓缓走到供桌前。她弯下腰,借着油灯的光朝桌底望去——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女孩正蹲在那里,背对着她,手里把玩着一串用白骨串成的手链。她的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背上,乌黑的发丝间,隐约能看到后颈上青黑色的尸斑。
童谣声戛然而止, 小女孩缓缓地转过头来。
她的脸苍白得像纸,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露出两排尖尖的、泛着寒光的牙齿。她抬起头,看着洛黔橙,用稚嫩又冰冷的声音说道:
“姐姐,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话音刚落,供桌上的青釉油灯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灯芯的火光变成了诡异的青绿色。祠堂的门窗“砰”地一声全部关上,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剩下那盏孤灯的光,在无边的黑暗中,像一只窥视着猎物的眼睛。
而那首童谣,又在黑暗中缓缓响起,这一次,调子变得更加凄厉,带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
“孤灯灭,魂魄裂,
槐花落时血成河。
来者去,去者别,
燃尽白骨无人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