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山河重整，思念如渊
若水之战，终以擎苍湮灭、虚无裂隙弥平、墨渊上神以身合道而告终。消息如同飓风般席卷四海八荒，带来的并非纯粹的欢欣，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恍惚与对牺牲者的无尽哀恸。
昔日战场，已面目全非。若水河道改易，两岸地貌在青莲造化之力下焕然新生，草木葱茏，灵泉涌淌，几乎看不出曾经魔气滔天的痕迹。唯有空气中偶尔残留的一丝净化后的清圣气息，以及那深植于所有幸存者记忆中的惨烈与悲壮，无声地诉说着刚刚过去的那场浩劫。
联军开始有序撤离，各族清点伤亡，救治伤者，气氛沉重肃穆。天族太子夜华陨落，战神墨渊消散，无数仙、人、妖、魔各族精锐埋骨于此，代价之惨重，远超历次动荡。
九重天由央错暂时主理，发布天帝诏令，追封夜华为“昭仁英烈太子”，敕令四海同哀。同时，天族亦不得不承认翼族在此战中的贡献，离境代表翼族，正式与天族、青丘等势力缔结和平盟约，承诺永不再犯，共维八荒秩序。翼族，终于以一种惨烈的方式，重新回到了四海八荒的格局之中，虽地位不复以往，却赢得了喘息之机。
青丘狐帝白止携族人返回，十里桃林依旧绚烂，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忧伤。折颜上神耗费心神救治伤员后，便常常独自在桃林深处饮酒，望着昆仑虚的方向，默然不语。
四海八荒，都在舔舐伤口，缓慢地恢复着生机。一个新的时代，在旧秩序的废墟与英雄的鲜血浇灌下，悄然开启。只是，那个曾以一己之力定鼎乾坤、守护了这方天地数十万年的身影，却再也看不到了。
昆仑虚，云海依旧翻涌，却失去了往日的灵动的仙气，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沉寂与哀伤。
叠风强忍悲痛，接掌了昆仑虚代掌教之职，处理着战后繁杂的事务，安抚着悲恸的弟子。墨渊虽消散，但其精神已融入天地法则，昆仑虚作为其道统传承，不能就此衰落。
而在后山禁地，那片墨渊昔日常常静坐悟道的崖边，多了一道几乎凝固的身影。
白浅一袭素衣，不施粉黛，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云卷云舒，日升月落，仿佛成了一尊望夫石。她额间的青莲印记已恢复平静，只是颜色似乎更加深邃内敛。体内磅礴的青莲本源之力温顺流淌，让她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自然的亲和气息，却也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孤寂。
她成功了，继承了混沌青莲，拥有了守护苍生的力量。可那个教会她何为守护、引领她走上这条道路的人，却不在了。
脑海中，尽是往昔的画面：昆仑虚学艺时他的严厉与偶尔流露的关切，为她承受天雷时的毫不犹豫，归藏之墟中从天而降的守护，若水之畔并肩作战的默契，以及最后……他化作光点消散时，那决绝而温柔的笑容。
“师父……”她低声喃喃，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岩石，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一丝气息。泪水早已流干，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与思念，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比任何业火灼烧都要痛苦。
她继承了力量，继承了他的责任，却仿佛弄丢了那个会唤她“十七”、会因她胡闹而蹙眉、会默默为她安排好一切的……墨渊。
折颜来看过她几次，带来些桃花酿，陪她静坐，却也不知如何安慰。狐帝白止也传讯让她回青丘，她却拒绝了。这里，是离他最近的地方。
时光如水，悄然流逝。转眼，已是三年。
三年来，白浅大多时间都枯坐在那崖边，如同自我放逐。她体内的青莲之力与这方被墨渊神魂补全的天地法则隐隐共鸣，让她能感知到四海八荒生机渐复，万物复苏。可她自己的心，却仿佛停留在那个失去他的瞬间，冰封雪藏。
这一日，如同过去千百个日夜一样，她静坐于崖边。夕阳将云海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一如当年他教她御剑时，漫天霞光的景象。
忽然，她体内沉寂的青莲本源，毫无征兆地、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那悸动极其微弱，转瞬即逝，却无比清晰！并非针对外界的生机，而是……仿佛感应到了一丝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秩序气息！那气息，带着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却让她神魂为之震颤的韵律！
是……天地法则深处，那属于墨渊补全的秩序道韵？！
白浅猛地睁开双眼，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三年来死寂的眼眸中，骤然迸发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光彩！
她立刻凝神内视，全力催动青莲本源，将神识顺着那丝微弱的感应，小心翼翼地探向冥冥中的天地法则之海。
浩瀚，磅礴，复杂……那是构成世界运转的根本规则，寻常仙神根本无法触及。但拥有混沌青莲本源的她，却能勉强感知其轮廓。
在那无尽法则交织的网络深处，她“看”到了一些奇异的现象。一些原本因虚无之息侵蚀而断裂、扭曲的法则丝线，被一种金色的、蕴含着无上剑意与秩序神力的光点牢牢连接、修复着。那些光点……散发着墨渊的气息！它们并未完全消散，而是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融入了天地，成为了法则的一部分，维持着这片天地的稳定！
难道……师父他……并未完全湮灭？他的意志，他的神魂碎片，仍在这天地之间，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冰封三年的心湖！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彻底的消亡，还是……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回归可能？
但无论如何，这微弱的感应，这存在于法则之中的痕迹，对她而言，已是绝望中生出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不再枯坐，站起身，望着那绚烂的晚霞，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
“师父，无论你在哪里，无论要等多久，我都会找到让你归来的方法。”她轻声自语，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这四海八荒，我会替你守护好。直到……你回来的那一天。”
希望，如同星火，在死灰中复燃。白浅的守护之路，有了新的，也是唯一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