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晨曦微明

引言

青丘之外，风雨欲来；炎华洞内，时光仿佛凝滞。 白浅倚靠着冰冷的玄冰棺，感受着那源源不断渡入体内的、源自墨渊本能的温和仙力，后背那狰狞伤口中肆虐的凶兽戾气，正被一丝丝轻柔地化去。剧痛渐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酸楚与安宁的心绪。 夜华带来的风暴与绝望，似乎被这无声的守护隔绝在外。她闭上眼，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短暂的、偷来的宁静里。前世的业火，今生的荆棘，在这一刻，都被身旁这具沉寂仙体散发出的微光所抚慰。

第一节 冰棺微澜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眨眼间三个月已经过去了。 白浅因受伤疲惫而陷入半昏半醒的状态，神识模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昆仑虚，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十七，围着师父转悠，听他讲解道法，看他演练剑术…… 忽然，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仙力流转的异样触感，将她从迷蒙中惊醒。 她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冰床上的墨渊。 他依旧静静地躺着，面容安详，与她昏迷前别无二致。但白浅的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方才那绝非错觉！她常年守在此处，对这里的一切气息变化敏锐到了极致。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轻轻虚触在墨渊置于身侧的手背上。 没有动静。 是错觉吗？因为太渴望师父醒来而产生的幻觉？ 一丝失望悄然爬上心头。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手的刹那—— 她清晰地感觉到，在她指尖下方的、墨渊那冰冷的手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虽轻，却在她心中荡开了滔天巨浪！ 白浅呼吸一窒，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手，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动了！师父的手真的动了！ 不是仙力的本能流转，是真真切切的、属于意识回归的征兆！ “师……师父？”她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小心翼翼，轻唤出声。 冰床上的人，没有回应。 但紧接着，她看到墨渊那浓密如蝶翼的睫毛，也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瞬！ 这一次，她看得真真切切！ 巨大的喜悦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七万年的等待，无数个日夜的期盼，重生归来的艰辛与隐忍……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意义。 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生机，只能用手紧紧捂住嘴，任由泪水无声流淌。 她感受到，那原本只是本能渡入的仙力，此刻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引导性的意念，虽然依旧模糊，却不再是完全的无意识。 他在努力！努力地从那无尽的沉睡深渊中，挣扎着要回来！ 白浅立刻收敛所有心绪，擦干眼泪，盘膝坐好。她将自己的仙力调整到最温和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如同溪流汇入江海般，引导着墨渊那尚显微弱的本源仙力，在他仙体内缓缓游走，温养着那些沉寂了七万年的经脉与神魂。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过程，需要无比的耐心与专注。她将所有外界纷扰——夜华、天族、翼族——尽数抛诸脑后。此刻，她的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具冰棺，和棺中正在与命运抗争的师父。

第二节 狐洞之外

狐狸洞外，气氛却远不如洞内那般带着希望的静谧。 迷谷焦急地守在洞口，之前夜华太子吐血坠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虽然已被随行仙官紧急带回九重天救治，但此事绝不会就此了结。天族太子在青丘界外被气到吐血重伤，这消息若传开，无疑是在本就紧张的天族与青丘关系上，又浇上了一桶热油。 更让他担心的是洞内的女君。他虽未亲眼见到女君与太子对峙的情景，但女君归来时那苍白的脸色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以及洞内偶尔逸散出的、带着凶戾气息的血腥味，都说明女君自身情况也极不乐观。 “迷谷。”一道身影悄然落下，是得到消息匆忙赶回的折颜。他神色凝重，看了一眼紧闭的洞门，“小五怎么样了？” “折颜上神！”迷谷如同见到了主心骨，连忙上前，“君上回来后便入了炎华洞，不许任何人打扰。如今已有三月，她……她似乎受了伤，气息很不稳定。” 折颜眉头紧锁，神识悄然探向洞口，却被那加强后的结界柔和地挡了回来。他感受到结界上属于白浅的仙力虽然强横，却隐隐透着一股虚浮与紊乱。 “这丫头……”折颜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担忧。他自然听到了关于“白浅即素素”的传闻，也猜到了夜华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小五此番，怕是旧伤未愈，又添新创。 “我去看看她。”折颜说着，便要强行叩关。他担心白浅独自硬撑，伤势恶化。 “上神且慢！”迷谷急忙拦住，“君上有严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尤其是……尤其是现在。” 折颜动作一顿，看着迷谷焦急却坚定的神色，心中明了。小五此刻，或许最需要的不是疗伤，而是独处，是不被任何人打扰的、与师父相处的时光。 他收回手，沉吟片刻：“罢了。我就在这狐狸洞外守着。你去准备些温和滋养的仙露灵果，待她出来便送去。” “是！”迷谷连忙应下。 折颜走到一旁的石桌前坐下，目光望向九重天的方向，眼神深邃。夜华那小子……看来是确认了。接下来的风波，恐怕不会小了。只希望，墨渊能早日醒来。这四海八荒，或许只有他，才能真正护住小五，平定这即将到来的乱局。

第三节 苏醒的序曲

洞内，时光依旧在无声流逝。 白浅全副心神都沉浸在引导墨渊仙力运转之中。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微弱如风中残烛的生机，正在一点点变得凝实，那沉寂的神魂，如同被春风唤醒的种子，正在努力破开坚硬的泥土。 墨渊指尖的颤动越来越明显，睫毛的颤动也不再是偶尔，而是带上了某种规律的频率。他胸膛的起伏，虽然依旧微不可查，却不再是完全的死寂。 甚至，白浅感觉到，那原本只是被动接受她引导的仙力，开始尝试着，极其微弱地，进行自主的、试探性的流转！ 一种玄妙的联系，在她与墨渊的仙力之间建立起来。不再是她单方面的输出与引导，而是变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共鸣！ 就在这时，一直沉寂的、墨渊的眉心处，那象征着无上修为与神魂本源的印记，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虽然光芒黯淡，转瞬即逝，但在白浅眼中，却比世间任何光华都要璀璨！ 她激动得几乎要再次落泪，却强行忍住，更加专注地维持着仙力的输送与共鸣。 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师父的神魂，正在回归的临界点！ 她调整呼吸，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准备迎接那石破天惊的一刻。她不知道师父醒来后第一眼看到她会是什么反应，不知道他能否接受这沧海桑田的变迁，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他解释这复杂的一切…… 但无论如何，只要师父能醒来，所有的艰难，她都愿意去面对。 晨曦的光芒，终于要穿透七万年的长夜，照亮这冰冷的炎华洞了吗？ 白浅屏息凝神，等待着。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