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无声证人
霜刃局总部的中央空调嗡嗡运转，将深夜的寒意挡在厚重的合金门外。人事部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线透过百叶窗，在走廊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极了顾然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顾然坐在办公桌后，指尖在键盘上悬了许久，才终于按下最后一个确认键。屏幕上弹出“文件加密成功”的提示框，他长长舒了口气，伸手抹了把额角的冷汗——那是一份标注着“最高机密”的文档，里面是他近三个月暗中调查的结果：三次行动情报泄露的时间线、长老会成员魏穹与黑霜组织的加密通讯记录、以及一笔笔流向海外匿名账户的资金转账明细。
作为在霜刃局待了二十年的老职员，顾然见过太多风雨，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心惊肉跳。他知道，这份文件一旦交出去，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可能危及自己的性命，但他骨子里的正直，不允许他对这种“背叛”视而不见。
桌角放着一张刚打印好的晋升通知，纸质细腻，油墨鲜亮。收件人一栏工整地写着“宋栖”，旁边是他刚签下的名字，鲜红的“同意晋升”印章盖在末尾，透着一股郑重。顾然拿起通知，指尖轻轻摩挲着“宋栖”两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
他想起第一次见宋栖的场景，小姑娘刚加入夜阙小队，提交考核表时紧张得手心冒汗，红着脸说“请顾部长多指点”。这几年，他看着宋栖从一个青涩的狙击手，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核心队员，多少次在高危任务中死里逃生，多少次用精准的射击救下队友，这份晋升，她当之无愧。
顾然将晋升通知仔细叠好，放进一个牛皮纸信封，又把加密好的U盘塞进信封夹层。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半，距离上班还有四个小时。他打算先把证据交给凌霜局局长，再亲手把这份迟来的认可送到宋栖手上——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见面时要说的话：“小姑娘，好好干，霜刃局需要你这样的人。”
收拾好东西，顾然熄灭电脑，拿起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出办公室。走廊里静得出奇，只有应急灯的冷光在地面缓缓流淌。他没注意到，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一道黑影正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如同蛰伏的毒蛇，手中的消音手枪泛着冰冷的光泽。
顾然沿着楼梯往下走，脚步放得极轻。他知道霜刃局总部的安保有多严密，却没想到，危险会来自内部。走到地下停车场入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回头，还没看清来人的面容，就感觉脖颈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紧接着，意识如潮水般褪去，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黑影上前，快速翻查了顾然的口袋，拿走了那个装着U盘和晋升通知的信封。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顾然，眼神冰冷，没有丝毫犹豫，拖着尸体走向停车场深处，随后驾车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清晨，城郊护城河的浮标旁，几个晨练的老人发现了水面上漂浮的尸体。报警电话接通后，不到半小时，霜刃局的车辆就呼啸而至，拉起了警戒线。
沈阙带着夜阙小队赶到时，警戒线内已经围了几名技术科的队员。她快步走过去，目光落在水面上的尸体上，心脏猛地一沉——那身熟悉的灰色制服，正是人事部的工装，而那张脸，她认得，是顾然。
“沈队，死者确认是人事部部长顾然，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致命伤在脖颈处，是精准的贯穿伤，应该是消音武器造成的。”技术科的队员低声汇报，语气凝重，“尸体被抛尸水中，口袋有被翻查过的痕迹。”
宋栖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掰开顾然僵硬的手指。顾然的手攥得很紧，指节发白，像是临死前还在护着什么。随着手指被慢慢掰开，一枚被捏得变形的牛皮纸信封掉了出来，落在湿漉漉的草地上。
信封已经被河水泡胀，边缘卷起，上面沾着水草和泥沙。宋栖捡起信封，轻轻撕开，里面的晋升通知滑落出来，纸张已经被水浸透，暗红的血迹晕在上面，像一朵朵绽开的死亡之花。“宋栖”两个字被血渍浸染，有些模糊，却依旧清晰可辨，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他昨晚……肯定是要去举报什么。”沈阙的声音低沉沙哑，她盯着那封染血的晋升通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顾然的为人，她略有耳闻，正直、严谨，甚至有些古板，这样的人，绝不会在深夜独自外出，更不会无缘无故被人灭口。这份没来得及送出去的晋升通知，成了他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件事，也成了最锋利的刀，扎得人心口发紧。
宋栖攥着那张湿透的纸，指尖冰凉，却感觉纸张烫得惊人。她想起上次提交队员考核表时，顾然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狙击那枪救了三个队友，我记着功呢”；想起她因为顾晓的牺牲陷入自责时，顾然特意找她谈话，说“牺牲不是你的错，活着的人要带着他们的希望继续走下去”。
那些温暖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可眼前的人，已经冰冷地躺在那里，连一句告别都没有。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宋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丝。
“把尸体和证物带回总部，立刻进行详细尸检和痕迹比对。”沈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另外，查！把顾然昨晚的行踪、通讯记录、办公室的监控全部调出来，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凶手！”
“是！”队员们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指挥中心里，凌霜寒看着桌上那封染血的晋升通知，脸色铁青得能滴出水。他手指重重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整个指挥中心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怒火。
“一个在霜刃局待了二十年的老职员，深夜被人灭口抛尸，证据还被抢了！”凌霜寒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震得桌上的文件都在颤抖，“这是在打我的脸，是在挑衅整个霜刃局！”
白瑾站在一旁，脸色同样凝重。她拿起那份染血的晋升通知，仔细看了看，沉声道：“顾然为人谨慎，若非掌握了足以致命的证据，绝不会深夜独自行动。他要举报的人，很可能就在我们内部，而且职位不低，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总部附近动手。”
“内部？”凌霜寒眼神一凛，“你的意思是，内鬼？”
“可能性极大。”白瑾点头，“最近几次行动，情报总是莫名泄露，导致队员伤亡惨重，我早就觉得不对劲。顾然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被人灭口。”
沈阙站在一旁，拳头攥得死死的，指节发白。她想起顾晓的牺牲，想起闻笙的失明，想起那些在行动中倒下的队友，如果这一切都是因为内鬼的背叛，那这笔账，必须用血来算！
“沈阙！”凌霜寒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身上，“给我查！从顾然的人际关系、近期接触的人、处理的文件开始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知道凶手是谁，他背后的人是谁！”
“是！”沈阙立正敬礼，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股决绝，“保证完成任务！”
转身离开指挥中心时，沈阙特意看了眼桌上的晋升通知。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血迹显得格外刺眼。她想起宋栖红着眼眶的样子，想起顾然临死前攥紧信封的姿态，心中暗暗发誓：顾部长，你放心，你的仇，我们一定报；你的遗愿，我们一定完成。
走廊里，宋栖正靠在墙上，手里还攥着那张染血的晋升通知，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沈阙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队长……”宋栖抬起头，声音哽咽，“我们一定要找到凶手，对不对？”
“一定。”沈阙点头，眼神坚定，“不仅要找到凶手，还要揪出他背后的人，给顾部长，给所有牺牲的队友，一个交代。”
宋栖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将那张晋升通知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自己的战术背心内侧，紧贴着心脏的位置。她抬起头，眼神里的迷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我跟你一起查。”她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沈阙看着她，缓缓点头。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封染血的晋升通知，不仅是顾然的遗愿，更是他们心中的执念，是支撑他们揪出内鬼、查明真相的动力。
而此刻，霜刃局高层的某间办公室里，魏穹看着手中的U盘，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他将U盘插进电脑，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随后毫不犹豫地点击了“删除”。
“顾然，别怪我心狠。”他低声自语，眼神冰冷，“要怪，就怪你太不识时务，挡了别人的路。”
窗外，阳光正好，可霜刃局的内部，却早已是暗流涌动，一场关于背叛与复仇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