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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牢门边,对着外面寂静的通道,用清晰而平静的声音说道:
“我要见卫珩。”
这一次,她没有称“主上”。
她直呼其名。
她知道,这句话传出去,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她主动打破了他们之间那层虚伪的平静。
这意味着,她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险,却也可能是唯一通往真相的道路。
无论前方是深渊还是炼狱,她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沈家那一夜未曾瞑目的冤魂。
也为了,她自己。
沈未晞那句“我要见卫珩”在地牢通道中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看守的狱卒显然愣住了,半晌没有回应。她也不急,只是退回角落,重新坐下,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并非出自她口。
内心的波澜已被强行压下。与虎谋皮,无疑是饮鸩止渴,但眼下,这是她唯一可能抓住的生机。她需要力量,需要信息,而卫珩,是唯一能提供这些的人。代价是什么?她不敢深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一次,卫珩来得很快。
他依旧是独自一人,玄衣墨发,站在栅栏外,并未立刻进来。目光隔着铁栏落在她身上,比之前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几分深沉的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你想通了?”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沈未晞睁开眼,站起身,并未行礼,只是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我想与主上做一笔交易。”
“交易?”卫珩眉梢微挑,似乎觉得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有些可笑,又有些……意料之中。他示意狱卒打开牢门,踱步而入,在她面前站定,“你如今,有什么资格与朕谈交易?”
“凭我知道有人在对夫人下毒‘惑心散’。”沈未晞语出惊人,目光紧锁着卫珩,“凭我知道,那下毒之人,与之前算计墨离、指使我盗取青玉夔纹匣的,是同一伙人。还凭我……或许是眼下主上身边,唯一一个与那幕后黑手有过直接接触,且目标暂时一致的人。”
卫珩的眼神骤然锐利如鹰隼!“惑心散?”他周身瞬间迸发出的冷厉杀气,让地牢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分,“你说清楚!”
沈未晞将她如何在佛堂发现画轴暗格,如何察觉异常,云芷如何确认是“惑心散”,以及下毒手法,尽可能简洁清晰地陈述了一遍,只隐去了云芷与她深夜会面以及阿弃传递消息的细节。
卫珩听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用如此阴毒的手段谋害他的母亲!而他却险些被昭阳郡主那些小打小闹吸引了注意力!
“你如何证明你所言非虚?”他转向沈未晞,目光如炬。
“主上可即刻暗中查验夫人近日所用药罐盖隙,是否有异常残留。亦可让信得过的太医,重新斟酌夫人的脉案与症状。”沈未晞镇定回答,“至于证明我的价值……我可以协助主上,找出那下毒之人,乃至其背后的势力。”
“条件?”卫珩直截了当。
“第一,主上需全力追查七年前沈家冤案的真相,还我沈家清白。”沈未晞一字一句道,这是她的底线。
“第二,在找出真凶之前,我需要相对的安全和……有限度的自由,以便配合主上调查。”
“第三,”她顿了顿,抬眸直视卫珩,“事成之后,放我离开。”
三个条件,条条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卫珩沉默地看着她,地牢里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他在权衡。沈未晞提供的消息至关重要,她的确是目前重要的线索人物。但她的条件……查案,他本就有此意。放她离开?这个念头让他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抗拒。
“朕可以答应你前两个条件。”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沈家之案,朕会查。你的安全,朕也会保障。但第三个条件……”他目光幽深地锁住她,“待事成之后,再议。”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留下了一个模糊的余地。
沈未晞心中冷笑,果然如此。但眼下,能争取到前两条,已是意外之喜。她不能再逼他。
“好。”她干脆地应下,“希望主上,言而有信。”
“朕的话,一言九鼎。”卫珩上前一步,距离拉近,那股迫人的气势再次笼罩下来,“但沈未晞,你最好也记住,既然选择了与朕合作,便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若让朕发现你阳奉阴违,或者另有图谋……”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颈侧尚未完全消退的红痕,带来一阵冰凉的战栗,“后果,你承受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