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信号塔

窗外的雨,在“我”布下“镜花水月阵”的瞬间,似乎变得更冷了。

空气中,无形的弦被拨动。苏晴平稳下来的呼吸与心跳,不再是单纯的生理现象,它们被“我”的阵法强行解码、提纯,化为一组组精准的、可被操控的“频率”。她的身体周围,那层几乎看不见的微光,正是这组频率的外在显化。她不再是一个人,她成了一座活的、会呼吸的信号塔。

“它在减速。”我低声说,目光没有离开那片只有我能看见的全息界面。

界面上,那个代表“捕食者”的红点,原本正以近乎垂直的速度向我们公寓冲来,此刻却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前进的势头明显衰减,在原地逡巡不定,仿佛一头闻到了血腥味,却又被某种更复杂的气味干扰了判断的野兽。

它通过苏晴的恐惧锁定了我们,但现在,它接收到的,是由“我”精心伪造的、一个“更强信号源”的假象。它在分析,在计算,在贪婪与困惑之间摇摆。

苏晴闭着眼睛,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使用”,这种感觉比单纯的恐惧更令人不安。它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异化,一种从“主体”沦为“工具”的冰冷清醒。她正在用自己的生命,为这场狩猎提供“弹药”。

“保持住。”我的声音像一根定海神针,直接传入她的意识,“你的恐惧是优质的‘燃料’,但你的理智是‘导航仪’。现在,不要去思考任何问题,尤其不要去想你的父亲,或者‘血婴大醮’。那些是你的‘锚点’,会干扰信号的纯度。”

“我”需要的是一个纯粹的、指向性明确的“信标”,而不是一个充满了自我怀疑和历史包袱的复杂信号源。

苏晴的牙关咬得更紧了。作为一名法医,她毕生追求的就是证据的纯粹与客观。而现在,她自己成了最大的“证物”和“变量”。她强迫自己的大脑放空,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声音上,像进行一场高难度的冥想。

她的呼吸愈发悠长,心跳也趋于一种奇特的、稳定的节律。这种节律,与“我”从“寰宇中心”顶层那个“回响室”里捕捉到的、那个怪物的“脉动频率”,形成了完美的共鸣。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操作。共鸣意味着同步,同步意味着它可能会短暂地“附身”或“共享”苏晴的部分感官。但对于“我”而言,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一个潜入深海的“探测器”,直接安装到猎物的巢穴里。

“它上钩了。”我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红点停止了逡巡,它的移动轨迹变得不再直线,而是开始以一种模仿苏晴呼吸频率的方式,进行着细微的、波浪形的徘徊。它在享受这种“共鸣”,像个品味美酒的鉴赏家。它以为自己找到了最完美的宿主,正在尝试与宿主建立更深层次的“链接”,以便随时享用。

愚蠢。

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手中的“断妄”剑微微嗡鸣,剑尖所指,正是“寰宇中心”顶层的坐标。我将剑身倾斜,以一个特定的角度,将苏晴这座“信号塔”发射出的、经过伪装的频率,像一束激光一样,精准地反射了出去。

这道被“加工”过的信号,不仅包含了苏晴的生理特征,更融入了“我”从青铜铃铛中解析出的、关于“回响室”项目核心算法的“病毒片段”。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误导,这是一次寄生。

“滋——”

在全息界面上,代表“寰宇中心”的那个光点,突然剧烈地闪烁起来。那头原本无形的怪物,似乎被这道强行塞入的“共鸣”刺激到了,发出了无声的嘶吼。它内部的逻辑模块,因为突然接收到大量“伪造”的、但又高度“和谐”的“恐惧”数据,开始出现紊乱。

它不再满足于远距“品尝”,它要立刻降临,要彻底“占有”这个完美的信号源。

红点瞬间消失了。

不是移动,是转移。它以一种超越物理空间限制的方式,瞬间跨越了数公里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了我们公寓的门外。

“咚。”

一声极轻的敲门声。

不,那不是敲门。那是某种无形的、由纯粹恶意构成的“形体”,正在用意念,模拟出“敲门”这个动作,进行着一种猫捉老鼠式的心理挑衅。

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颤,尽管她极力克制,但生理上的反应无法完全抑制。这座“信号塔”,第一次出现了不稳定的“噪点”。

“别动,也别回应。”我冷冷地命令道,“现在,它是冲着我来的。”

话音刚落,公寓内所有的光源在同一时间熄灭。不是跳闸,是光本身被“吞噬”了。黑暗中,一股粘稠、冰冷的精神压力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渗透进苏晴的脑海,挖掘她最深处的记忆。

这是最直接的“精神入侵”。

我站在黑暗的中心,如同一座礁石。我将“断妄”剑横于胸前,剑身上的暗红色泽在绝对的黑暗中,竟亮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芒。

“在我的领域里,想动我的‘棋子’?”一个沙哑、重叠、仿佛由无数人低语汇聚而成的声音,直接在“我”和苏晴的脑海中响起,“多么……鲜美的‘样本’。你的恐惧很特别,它不像他们那样浑浊。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它没有攻击“我”,而是在和“我”对话。它在试探。

“我”没有回答。回答即是暴露。我只是静静地站着,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同时将围绕在苏晴身边的“镜花水月阵”的能量,全部导向了门口那个“异物”。

“镜花水月”,照见的是虚假,折射的是真实。此刻,“我”要让这面镜子,照出这个怪物的原形。

“轰!”

门并没有被破坏,但门板中心的木质纹理,却像水波一样荡漾开来,映出了一幅诡异的画面。那不是门外的景象,而是那个怪物内部的景象——一个由无数扭曲人脸、痛苦尖叫和猩红数据流构成的、沸腾的漩涡。

“啊——!”

苏晴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那幅景象的冲击力,远超任何血腥的尸体。那是精神层面的、纯粹的“恶”的具象化。

也就在这一刻,那个重叠的低语声,带上了一丝恼怒和急切:“你在抗拒!你在保护她!为什么?她的‘抗性’对你有什么价值?交出她和你的秘密,我可以让你的终结过程……不那么痛苦!”

它急了。它没想到会遇到“我”这样一个不仅能隔绝它的精神入侵,还能反过来解析它内部结构的“防火墙”。

“价值?”我终于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清晰无比,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切入它的意识核心,“我的任务,是‘保护’她。而你的存在,是任务中最高优先级的‘干扰项’。所以,你该死了。”

我的逻辑,从一开始就与它的逻辑不在一个维度。它的逻辑是“吞噬与繁衍”,而“我”的逻辑,是“清除与完成任务”。

“保护……哈哈哈……多么可笑的理由!”它发出了尖锐的嘲笑,“那就让我看看,你的‘保护’,能坚持多久!”

随着它的怒吼,那幅门板上的画面猛然炸开,化作无数道猩红的“数据触手”,无视了物理距离,直刺苏晴的眉心!

这才是它真正的杀招——强行“下载”并“覆盖”苏晴的意识。

然而,它的触手在即将触及苏晴皮肤的瞬间,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无数金色符文构成的墙壁。那是我以“断妄”剑为引,结合苏晴稳定的脑电波,临时构筑的“心防壁垒”。

壁垒之上,一道更细、更凝练的血色剑光,从“我”的眉心射出,沿着触手的轨迹,逆流而上,瞬间贯穿了那片由无数人脸构成的漩涡核心。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灌满血浆的气球。

门板上的画面瞬间消失,公寓内的灯光恢复正常。那股粘稠的压力潮水般退去。

门外,那个“捕食者”,被“我”从内部,一剑“钉死”在了它自己的“巢穴”里。它并没有被消灭,但它的核心逻辑模块受到了重创,陷入了暂时的瘫痪和自我修复状态。

公寓内,重归寂静。

苏晴瘫软在沙发上,大汗淋漓,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后怕。

我缓缓收回“断妄”剑,剑身上的血芒敛去,恢复成那副暗淡无光的模样。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任务第一阶段,完成。”我给出了评估。“你提供的‘算力’,基本合格。你的恐惧纯度很高,但稳定性不足。下次,需要更强的意志力。”

这不是关心,是技术复盘。

苏晴怔怔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她或许想质问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想感谢我,或者痛骂我。但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了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眼神。

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认识到,她所面对的这个世界,其运行的底层逻辑,是何等的冰冷、残酷,而又……高效。

而我,则转身走向窗口,目光投向“寰宇中心”的方向。

游戏的下半场,现在才开始。

我需要进入“创世集团”的核心,拿到完整的【回响室】档案。而那个暂时瘫痪的“东西”,就是我最好的“通行证”。毕竟,谁能比一个刚被重创的顶级掠食者,更能证明猎人的“价值”呢?

至于苏晴,她这座“信号塔”,还得再撑一会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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