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影与新刺
江承宇的死讯像瘟疫般蔓延,短短三天,当年参与推林晚星坠崖的圈子里人心惶惶。有人连夜搬离城市,有人整日闭门不出,唯有沈知言,依旧按兵不动,只是频繁出入警局,将自己搜集到的线索一一提交。
“沈先生,您说‘苏晚’的行踪与当年林晚星坠崖的山区有关,但这只是间接证据。”负责案件的李警官揉了揉眉心,桌上的卷宗堆得老高,“两次死亡都判定为意外,一次是夹竹桃毒素与珍珠涂层反应,一次是曼陀罗花粉诱发心梗,现场都没有直接指向她的痕迹。”
沈知言指尖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星野”花店的营业执照,法人一栏写着“苏晚”。“她的身份是伪造的,这本身就疑点重重。”他声音低沉,目光锐利,“当年林晚星失踪后,她的母亲不久便病逝,唯一的亲戚远在国外,没人能辨认‘苏晚’是不是林晚星。但您看她的眉眼,尤其是眼角那颗泪痣,和当年的林晚星几乎一模一样。”
李警官凑近看了看照片,又翻出当年林晚星的失踪案档案,对比之下,确实有几分相似。“我们会派人去山区调查,但您也知道,时隔多年,很难找到直接证据。”
沈知言没再说话,只是将一张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递过去——那是他从江承宇的私人手机里恢复的,几年前江承宇和张雅琪的对话,提到“林晚星那个小贱人,死在悬崖下也活该”“幸好当年处理得干净”。
“这些人手上都沾着血。”沈知言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苏晚的出现,绝不是巧合。她在复仇,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剩下的人。”
与此同时,林晚星正在花店里修剪花枝。她选了一大束黑色郁金香,搭配着干枯的柏树枝和暗红色的浆果,做成一束丧葬用的花束。这是为江承宇的葬礼准备的,她以“受江先生生前委托布置场地”为由,主动要求参加葬礼。
“苏姐,这花束也太阴沉了吧?”店员看着那束黑红相间的花,忍不住皱眉,“葬礼用白菊或者百合不是更好吗?”
“江先生生前喜欢特别的东西。”林晚星笑了笑,指尖划过黑色郁金香的花瓣,花瓣质地厚重,像天鹅绒般,“他总说,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开始,这样的花束,才配得上他。”
她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束花里藏着的恨意——黑色郁金香的花语是“绝望的爱与复仇”,柏树枝象征着“死亡与永恒”,而那些暗红色的浆果,是她特意挑选的、带有轻微毒性的龙葵果,虽然不足以致命,却能让闻到果香的人感到头晕恶心。
葬礼当天,阴沉的天空飘着细雨,像是为这场罪恶的终结哀悼。林晚星穿着一身黑色长裙,捧着那束黑色郁金香,安静地站在葬礼现场的角落。她看到江承宇的家人哭得撕心裂肺,看到那些前来吊唁的宾客脸上虚伪的悲伤,也看到了沈知言。
沈知言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人群外围,目光一直锁定在她身上。那目光带着探究、怀疑,还有一丝林晚星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林晚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反而捧着花束,缓缓朝他走去。“沈先生,好久不见。”她的声音轻柔,带着细雨的湿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我是来送江承宇最后一程。”沈知言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花束上,“这束花,很特别。”
“是江先生生前喜欢的风格。”林晚星笑了笑,将花束放在江承宇的遗像前,“黑色郁金香,很适合他。”
沈知言看着她的侧脸,雨丝打湿了她的发梢,贴在白皙的脸颊上,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脆弱。可他知道,这脆弱只是伪装,皮下藏着的,是比荆棘更锋利的尖刺。
“苏小姐,”沈知言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认识林晚星吗?”
林晚星修剪花枝的动作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她转过身,看着沈知言,眼底带着一丝疑惑:“林晚星?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是江先生的朋友吗?”
“算是吧。”沈知言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破绽,“她失踪很多年了,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还活着。”
“真可惜。”林晚星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那么年轻的生命,如果还活着,应该会有很好的人生吧。”
她的语气真诚,眼神清澈,没有丝毫慌乱。沈知言一时竟看不出她在说谎。
葬礼进行到一半,林晚星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主厅。她沿着走廊慢慢走着,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细雨飘进来,带着清凉的气息。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陌生号码。
“喂,是我。”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冷意,“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慌乱的声音:“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林晚星笑了起来,笑声带着甜腻的恶意,“当年你们把我推下悬崖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报警?现在害怕了?晚了。”
她挂了电话,将手机揣回口袋。下一个目标,是当年负责望风的赵磊。那个男人胆小懦弱,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沉默,甚至在她坠崖后,还跟着江承宇他们一起庆祝。
林晚星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雨水中,她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被他们推下悬崖,身体撞击着岩石,鲜血染红了身下的泥土,而崖上,是他们冷漠而得意的笑容。
指尖轻轻攥紧,指甲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她抬手,将掌心的雨水和血丝凑到唇边,轻轻舔舐。雨水的冰凉、血液的温热,混合着远处飘来的黑色郁金香的香气,在舌尖蔓延。
“别急,很快,你们都会来陪我。”她轻声说,声音被雨声掩盖,“等所有背叛者都消失,我就带着月光,去见曼曼姐。”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林晚星回头,看到沈知言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一把伞。“雨下大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晚星眼底闪过一丝警惕,随即露出温柔的笑容:“不用麻烦沈先生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不麻烦。”沈知言走近,将伞递给她,“我还有些事想请教你,关于花艺,也关于……林晚星。”
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要穿透她的伪装,看到她内心深处的黑暗。林晚星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伞柄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让她冷静了几分。
她知道,沈知言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了。这场复仇游戏,已经不仅仅是她和那些背叛者之间的较量,还多了一个沈知言。
林晚星接过伞,笑容依旧温柔:“好啊,那就麻烦沈先生了。”
两人并肩走出殡仪馆,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一路上,沈知言没有说话,林晚星也保持着沉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走到花店门口,林晚星停下脚步,转身对沈知言说:“谢谢沈先生送我回来。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进去了。”
“苏晚,”沈知言突然开口,叫住了她,“当年林晚星坠崖的地方,有一片野生的蔷薇丛。她说,蔷薇虽美,却带着刺,是用来保护自己的。”
林晚星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底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一丝慌乱一闪而过。
沈知言看着她的反应,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你就是林晚星,对不对?”
林晚星缓缓转过身,脸上的温柔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她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看着沈知言,眼神像月光一样清冷,却又带着荆棘般的锋利。
雨还在下,冲刷着城市的罪恶与仇恨。而这场关于复仇与真相的较量,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时刻。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