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菲菲的警告

那张概念画发送之后，苏念暖和林星辰之间的关系，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停滞。

他没有再发来新的资料或点评，她也没有勇气再开启新的话题。只是下一次在图书馆“履约”时，苏念暖无意间瞥见他电脑屏幕的一角，那深邃的蓝色和熟悉的星璇图案让她心跳骤然失衡——他竟然，真的把她画的那张图设成了桌面。

这个发现像一小簇火苗，在她心底偷偷燃烧，试图驱散顾菲菲带来的阴霾。她甚至开始觉得，夏晓雨的话或许有几分道理，是不是……真的可以期待一下？

这点隐秘的、不敢宣之于口的期待，在三天后的一个下午，被现实毫不留情地击碎了。

那天，苏念暖刚结束在画室的助教工作，收拾好颜料和画具，独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林荫道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念暖同学？”

一个温和悦耳，却带着某种特定韵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苏念暖脚步一顿，这个声音……她听过。她转过身，果然看到顾菲菲站在几步开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仿佛偶然遇见的微笑。她今天穿着一身浅灰色的羊绒连衣裙，妆容精致，气质卓然，与穿着沾了点点颜料卫衣的苏念暖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学姐。”苏念暖稳住心神，礼貌地点头。心里却警铃大作，她可不认为这是偶遇。

“有空吗？聊几句？”顾菲菲走上前，笑容不变，语气是询问，姿态却不容拒绝。

两人走到路边一棵大树下的长椅旁，顾菲菲并没有坐下，只是姿态优雅地站着，目光平静地落在苏念暖身上，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

“苏同学，你和星辰最近……似乎走得很近。”顾菲菲开门见山，语气依旧温和，却像一把柔软的刀子。

苏念暖的心猛地一紧，攥紧了手中的画具袋带子。“我们……”

“我知道，论坛上那些传言，真真假假。”顾菲菲轻轻打断她，仿佛洞悉一切，“年轻女孩子，对星辰那样优秀的男生产生好感，我很理解。他确实很吸引人，不是吗？”

她的话语像长辈一样宽容，却让苏念暖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过，”顾菲菲话锋一转，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苏同学，有些游戏，看看就好，最好不要轻易投入。星辰的未来，林家对他早有规划。他的事业，他的圈子，包括他未来的……伴侣，都不是儿戏。”

“伴侣”两个字，她稍稍加重了语气。

“我和星辰一起长大，两家的长辈也一直是世交。林阿姨，”她提到林星辰母亲时，语气格外自然亲昵，“一直很关心星辰的交友情况。她希望星辰身边是能对他未来有帮助的、门当户对的人。”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念暖，眼神里没有鄙夷，只有一种基于现实的、残酷的平静：“你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孩，画画也很棒。但有些距离，不是靠一时好感或者……一点小聪明就能跨越的。”

她顿了顿，给出最后一击，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似是而非的怜悯：“趁着现在还没陷得太深，及时抽身，对大家都好。免得最后受伤的是自己，你说呢？”

顾菲菲的话，像一盆混合着冰块的冷水，从苏念暖头顶浇下，让她从心脏到指尖都是一片冰凉。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她最害怕、最自卑的点上。

门当户对。家族规划。未来伴侣。

这些词汇构建起一个她根本无法闯入的世界。而顾菲菲，就稳稳地站在那个世界的中心，以未来女主人的姿态，温和地提醒着她这个误入者：你不属于这里。

苏念暖脸色发白，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她想反驳，想说她和林星辰不是她想的那样，可“契约”两个字卡在喉咙里，苦涩得让她开不了口。就算说了，在顾菲菲看来，恐怕也只是更可笑的伎俩吧。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咬着下唇。

顾菲菲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似乎达到了目的，优雅地笑了笑：“抱歉，可能话说得直接了点。只是作为学姐，不希望你走弯路。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从容，渐渐远去。

苏念暖独自站在原地，夕阳的余晖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顾菲菲的话，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那点因星空画而燃起的微小火苗，被这阵冰冷的风，吹得摇摇欲坠，几近熄灭。

原来，她所有的心动和试探，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场不自量力、需要被及时终止的“游戏”。

她抬头望着被枝叶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横在她和林星辰之间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