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注一掷的提议

一夜无眠。

苏念暖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里反复预演着今天可能发生的各种场景，以及林星辰可能给出的、足以将她冻结的反应。那个荒谬的提议在黑暗中不断放大，时而显得像是唯一的出路，时而又显得愚蠢透顶。

天刚蒙蒙亮，她就爬了起来。镜子里的人依旧带着倦容，但眼神里多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她仔细挑选了一件看起来得体又不会过于刻意的米白色连衣裙，将长发梳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上午有新生导论课，她心不在焉地坐在教室里，教授讲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着，论坛那个帖子依旧飘在首页，只是热度相对下降了一些，但偶尔还有新的回复冒出来，像是不肯熄灭的火星。

她必须尽快行动。

根据之前打听到的模糊信息，以及一些论坛旧帖的蛛丝马迹，林星辰如果没有课，中午前后很大概率会出现在实验楼三楼的计算机专用实验室。

午休铃声一响，苏念暖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她几乎是跑着穿过大半个校园，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分不清是因为奔跑还是因为紧张。

实验楼里相对安静，弥漫着一种冷峻的、属于金属和电路板的气息。她放轻脚步，走上三楼，长长的走廊两侧是紧闭的实验室门，门上贴着不同的编号和项目名称。

她的目光锁定在走廊尽头那间——307。据说那是林星辰所在项目组的常用实验室。

越是靠近，她的脚步越是沉重，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她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终于，她站在了307室的门外。深色的门紧闭着，旁边的小窗也被百叶帘遮得严严实实，透不出一丝光线。

他会在里面吗？

如果不在，她该怎么办？

如果在，她开口第一句该说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炸开，让她几乎想要转身逃跑。但夏晓雨通红的双眼和论坛上那些刺眼的文字，像两根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她的后背。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微微颤抖的手，屈起手指，轻轻敲响了那扇决定她命运的门。

“叩、叩、叩。”

敲门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

苏念暖的心沉了下去。是不在？还是听到了，但不想理会？

她僵在原地，进退两难。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要再敲一次，或者干脆放弃离开时，门内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咔哒”一声，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林星辰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依旧穿着简单的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眉头微蹙，当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她时，那抹不悦似乎更深了，浅色的眸子里清晰地写着“怎么又是你”。

他的眼神像冰锥，瞬间刺穿了苏念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有事？”他的声音冷淡，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显然还记得她这个“麻烦”。

实验室里似乎还有别人，有敲击键盘的声音和隐约的交谈声传来，这让她更加感到无地自容。她就像个突兀的闯入者，打扰了别人的正事。

“林……林学长，”苏念暖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就几分钟，不会耽误你太久。”

林星辰看着她，目光在她强作镇定却难掩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是在评估她的意图以及浪费这几分钟的价值。最终，他没有拒绝，但也并未让她进去，只是自己侧身走了出来，反手轻轻带上了实验室的门，将空间隔绝。

他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姿态疏离，一副“有话快说”的模样。

“说。”

单独面对他，压迫感更强了。苏念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气息，像是雪松混合了薄荷的味道。她垂下眼，不敢与他对视，盯着自己因为紧张而紧紧交握的双手，指甲深深陷进手背的皮肤里。

“学长，是关于……关于昨天的事情，和论坛上的帖子……”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知道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非常抱歉。但是……但是现在的情况，对我，对我的朋友，影响都很大……”

她抬起头，鼓起勇气看向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松动，然而没有，那双眼睛里只有一片平静的漠然。

她心一横，那个在心底盘旋了无数遍的提议，终于冲口而出。

“所以……林学长！”苏念暖的声音因为极度紧张而拔高了一些，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们……我们能不能假装在一起一段时间？”

话音落下的瞬间，走廊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林星辰插在裤袋里的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脸上那惯常的、仿佛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冷漠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那双浅色的眸子清晰地掠过一丝愕然，虽然极其短暂，但确实存在。他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纯粹的疏离，而是带上了一种难以置信的审视，仿佛在确认她是不是疯了。

苏念暖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能看到他微微挑起的眉梢，和他唇角那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弧度。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她在等待着他的判决，是嗤之以鼻的拒绝，还是……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林星辰终于动了动薄唇，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我为什么要配合你？”

他没有直接拒绝。

但这句反问，比直接的拒绝更让苏念暖感到冰冷和无所适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