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狐尾护暖意藏心
第二日清晨，雾气沉重地压在山林间，空气冰冷，水汽凝结。
铃铛声突兀地撕裂了这份寂静。那声音急促、凌乱，带着金属撞击的尖锐，不似往日的轻快，更像是某种挣扎中的嘶吼——是黑羽脖颈间的白铃。
曼珠猛地睁眼，心头一紧，立刻起身，动作拉开床榻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她快步走向门边，手掌握住门栓，用力推开。
一股湿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黑羽蜷缩在屋前那棵巨大的古树根下。他身体剧烈地颤抖，黑色狐尾死死地、不自然地裹住身体，像是在努力将自己勒紧，试图封锁某种即将爆发的力量。他的皮肤表面浮动着一层暗沉的黑气，仿佛墨水在水中扩散。眼底的猩红褪去了不少，却满是痛苦和压抑，肌肉紧绷，呼吸急促而沉重。
“他好像在和魔气对抗。”白羽迅速凑到曼珠身边，声音放轻，带着一种迫切的低沉，“魔气试图吞噬他的意识，他正在硬抗。”
白羽九尾轻微地摆动，雪白的毛发在雾气中显得柔和，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他抬手，指尖向黑羽的方向轻轻一划，空气中立刻荡开一道无形的波动。
“我用幻术帮他稳住心神，将那些疯狂的念头暂时压制住。”白羽侧头看向曼珠，眼神坚定，“曼珠姐，你试着靠近他，看看能不能勾起他的记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他现在意识混乱，防御力最低。”
曼珠点头，没有丝毫犹豫。她往前走了两步，脚步放得极轻，试图不惊扰正在挣扎中的黑羽。
就在曼珠的距离缩短到三步时，黑羽猛地抬头。
他眼底的猩红瞬间回涌，浓郁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痛苦被彻底取代，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暴戾与杀意。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身体挣脱了狐尾的束缚，如同离弦的箭，带着一股腥风，伸出尖锐的指爪，朝曼珠抓来。
“曼珠姐！”
白羽反应极快。他猛地展开九尾，九条雪白的尾巴在半空中猎猎舞动，如同九道坚实的屏障，将曼珠整个人严密地圈在怀里。雪白的狐毛带着一股自内而外的暖意，厚实地包裹住曼珠的身体，隔绝了黑羽攻击带来的彻骨寒意。
爪风呼啸着袭来。
白羽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给黑羽的攻击。
“曼珠姐，你别怕，我护着你！”白羽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坚定和不容置疑的决心，他的手臂收紧，确保曼珠无法受到一丝伤害。
利爪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声响。
“嘶——”
黑羽的指爪划过白羽的后背。那力量极重，白羽的身体猛地一震，闷哼声被他强行压抑在喉咙里。爪风破开了九尾的防御，直接撕裂了白羽的衣物和皮肤，一道深长的口子瞬间拉开，鲜血迅速渗出，在雪白的毛发上晕染开一片刺目的红色。
黑羽的动作顿住了。
那双猩红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瞬间的清明闪过，他看到了白羽后背的伤口，看到了那流淌的鲜血。他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喉咙里的嘶吼声也哑了下去。
仅仅停顿了不到一息的时间，黑羽猛地转身。他没有再看曼珠和白羽一眼，身影如同融化在水中的墨迹，迅速消失在浓重的雾气深处。
周围重新陷入寂静，只有雾气凝结滴落的声音。
白羽缓缓地松开手臂，九尾收拢。他转过身，对着曼珠露出了一个略微苍白的笑容。
曼珠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后背那道正在不断渗血的伤口。伤口边缘的皮肉外翻，血液浸湿了里衣，正在沿着腰线向下滴落。
“都怪我，”曼珠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愧疚，“要不是我贸然靠近，你也不会……”
白羽试图转身，但动作牵扯到伤口，他微微皱眉，但很快舒展开。
“曼珠姐，别这么说。”白羽的声音仍旧保持着轻松，他努力掩饰着后背传来的灼痛。
曼珠没有听他的辩解，她迅速从怀里拿出伤药，那是一种泛着清凉气味的药膏。她扶着白羽让他侧身，然后轻轻掀开他被血浸湿的衣服。
伤口狰狞，但没有想象中那么深。曼珠小心翼翼地将药膏涂抹上去。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白羽后背的皮肤。那皮肤温热而紧实。
白羽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猛地收紧了握着的拳头，呼吸的节奏也变得缓慢而刻意。他眼神游移，不敢看向曼珠的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那棵被雾气笼罩的古树上。
“没事啦曼珠姐，”白羽努力用笑声掩饰着身体的僵硬和心头的异样，“我皮糙肉厚，这点伤不算什么。黑羽他那一瞬间，还是留手了。”
曼珠的手轻轻地按压着药膏，确保药力渗透。她能感受到白羽身体传来的微弱颤动，知道他并非如表面所说那般轻松。
“疼就说出来。”曼珠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
白羽深吸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他感受着曼珠指尖带来的冰凉和药膏带来的刺激感，那感觉比伤口的疼痛更加令人难以自持。
“不疼。”白羽回答得很快，声音有些沙哑。他转过头，眼睛里带着一种罕见的执拗，直视着曼珠。
“而且，护着你本来就是应该的。”白羽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计后果的坚定。
周围的雾气开始稀薄，清晨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云层，洒落下来，照亮了地面上那几滴鲜红的血迹。
“不管是防黑羽，还是防以后的危险，”白羽的目光灼热而坦诚，他向前迈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让曼珠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直视他，“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情，曼珠姐。我会一直在。”
他没有说‘我会一直保护你’，而是用了‘我会一直在’，这承诺显得更加沉重，更加绝对。
曼珠的手顿了顿，她看着白羽眼底那份不加掩饰的忠诚与占有欲，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压力。她收回了手，将伤药盖好。
“白羽，”曼珠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惫和抗拒，“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她知道，这份好的背后，是白羽将自己完全交付的决心，是无法承担的重量。
白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没有收回目光，只是维持着那个近距离的姿势，沉默地看着她。
“你不用觉得有负担。”白羽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带着一丝委屈和不解，“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回报，也不是为了让你感到亏欠。我只是想做。”
他伸出手，动作缓慢而小心，似乎怕惊动曼珠。他的指尖最终停在了曼珠的袖口边缘，没有触碰。
“我不想看到你受伤，不想看到你担心，更不想看到你自责。”白羽的眼神变得深邃，他向前又逼近了一分，“如果我能替你承受所有痛苦，我愿意。这是我的选择，曼珠姐。”
曼珠向后退了一步，与白羽拉开了距离。她能清楚地感知到，白羽的保护欲已经超出了单纯的兄妹之情，那是一种绝对的、不容拒绝的姿态。
“白羽，我们不是……”曼珠试图组织语言，说明他们之间的界限。
白羽立刻打断了她，声音带着受伤的急切：“我知道。但我不想听。我只知道，你现在需要我，黑羽需要我们。我们现在必须专注于眼前的危险。”
他巧妙地将话题拉回了黑羽，利用当前的危机，压制了曼珠试图划清界限的意图。
曼珠看着他，最终只能将那句拒绝的话咽了回去。白羽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而黑羽的威胁尚未解除。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用自己的疏远去打击白羽的士气。
“好。”曼珠轻轻吐出一个字，“先处理黑羽的事情。”
白羽的表情立刻放松了下来，他重新露出了那个阳光的笑容，仿佛刚才那段沉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曼珠姐，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白羽迅速转身，将后背的伤口隐藏起来，露出了警惕而充满活力的侧脸。
曼珠看着他，她知道，白羽的伤口会愈合，但这份沉重的承诺和压力，却只会随着时间，在她心头越压越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