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折腰扇

许燕如心里明白:她这是犯了商嫉,陷害她的人存心要逼她关铺。

不过她刚从刘月娘小产的忧伤中踱到生意勾陷中,悲凉与痛心夹杂着不甘,她似摇摇欲坠。

就在她硬着头皮逼自己冷静思索铺子事件时,熟悉而略带悲愤的声音落在她的心上,“近来果子铺生意兴隆,店家都无瑕故其他,从铺中买卖的多。若真如你们所言,糕饼有问题,买糕人如此多,就你家稚子偏偏腹泻?怎可一口咬定是糕饼有问题,而不是其他原因。”

许燕如心里一暖,他竟帮她,她的眼神带着感激,顺着他的话去想,转头目光灼灼得看向闹事的人,道“既然你说我的糕饼有问题,那就我们去找郎中看看,孩子的事可不能儿戏。我的糕饼绝不可能害人,我的店铺也绝不能被抹黑!”

那人气势弱了去,眼底微动,不敢对视她,站着不动,不肯同她去看郎中。

人群里,有个人见势不妙,转身要跑。许燕如早观察到,虚口一喝“陷害我的小人,哪里跑?”

那人一听腿一抖,停了一停,随又拔腿逃跑了。

人群中隐有窃窃语声传出“鬼鬼祟祟,不会是他做了坏事吧,不然跑那么快做啥么!”

闹事的人脸色难看,咕哝一句,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店铺门前围观的人散尽,许燕如向管事交代几句。她回过头,看到孟知一还在,静静得站在一旁等着她。

两人对立而站,还未等她开口表谢意,听到他客气得说“姑娘送来的糕饼很好吃。我是专为付钱而来。”

正说着,掏钱出来。女子一步上前,按住他的手,两人神色出奇的一致。

“无需给钱。”女子急急得制止他,感受到他的惊讶,她放开手,继续说“孟老板,我们也算有缘,送你糕饼给你尝鲜,只是想表达善意。我们都是生意人,又是邻家,我想传达友好,再说美味就应该分享友人同食,方体现妙处。”

见他思索不语,她望了眼茶楼,淡淡一笑,“我是断不会收钱的。不若这样,就请我喝茶吧。想必孟老板泡得茶会很香。”

孟知一沉吟后同意,二人转向茶楼,进去后上了楼,转角处,遇到了小修,他招呼道“许姑娘来喝茶?”她笑着点点头,小修瞥了眼她身旁的人,又看看她,抿嘴笑着,忙去了。

他们上了楼,往里拐,到第三间雅阁,他推开门,引她进屋坐。他交代一句,转身出去了。

上了楼她注意到,每一个雅阁门口都有一方墨金笺,上书墨宝字迹,似感熟悉。她想起,这茶楼门匾上的“隅安茶楼”与之如出一辙,均出自同一人吧。

这一间门上笺书“归来阁”。

归来,等待谁归来,谁在等谁归来?

不大功夫,孟知一提着一壶茶进来。

他取出茶盏,沏茶入杯。一时间,清清爽爽的茶香浸润鼻窍,一双手扣上茶盖,茶香即减了几分,可鼻尖那香气漫漫,真是奇妙。

“姑娘请!”干脆的话语,犹如那淡雅的茶香,浅淡却入心。

她端起杯盏,揭开茶盖,小口吟着。啧啧,这茶真滋味。甘鲜淳香,回味香浓。

“孟某多嘴一句,姑娘知道今日的事人为,今后何打算?”

许是茶香,食香,都是入口留香的东西。她的“美味分享”,如那糕引诱他的魂灵,激起他内心埋藏的过往,他的情绪不刚好又与她共通吗?

她摇摇头沉默了。忧伤的心绪泛滥,她不知何想,只顾着将刘月娘小产,有人有意陷害于她的事倾吐而出。

喋喋不休,她的心里倒是畅快了。她盯着他看,他听得认真,入神般,默然。

今日,他和她如此共通情绪。

他一直无话,略有抱歉,似有开解意味得问“姑娘今日被人陷害,是不是很愤怒,不甘?”

他没有打算听她答“是”,继而,幽幽开口“我曾经也如姑娘今日这般受人陷害,却没有姑娘的这般运气,可以轻易翻身。”

面对面而坐的两个人,女子讶异于他的经历,有怜惜,她很想继续听下去,可话音戛然而止。

对坐的人眼神空寂,就着杯盏咽下茶水,眉间眼里竟是苦涩,口中更是苦闷,哪里还有甘香。

许燕如饮着茶水,他不想说,她也不问了,静静得陪他坐着。眼前的男人有一段不堪回首的秘密吧!

她饮尽最后一口。心念:味道都变了,苦涩难咽。

蜜露果子铺里,灯影摇曳。许燕如翻着账册,收了珠盘,她两手托腮坐着。

这城中同行店铺颇多,论资历与众优势,她的铺子一个不占。

今日的事只是个开头,她得好好想想。

引蛇出洞,打蛇七寸。她得掌握主动权。

一夜辗转难眠。一大早,许燕如出了门。

她打听了一个地方,带着些礼品赶着过去。

城西,蛐蛐巷,一户破落的家院。

她刚寻思敲门,院门打开,出来一人。那人见了她,有点慌,转头就回了院。

许燕如紧跟着他跨进院门,那人蛮横地推她出门,她扒着门框,手中的盒子掉落地上。那人望着地,听她开口“你听我说,今日我来,不是与你纠缠什么。我带了补品给孩子。你不要急着赶我。”

一听她的话,那人望了她一眼,心虚地抬脚走里面去。

许燕如捡起地上的盒子,随他进了屋。她四顾一圈,屋里有一张破旧的方桌,两把方凳。墙角放着一张大木床,床上铺着发白带着补丁的红麻单。一个小孩子蹲在床旁边的地上,手里握着什么小玩意。

孩子脸色苍白,大眼睛扑闪着歪头看着她。

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方桌上,冲小孩笑了笑。

她转向屋中人,说“可怜这孩子,瘦的。我带了点吃的给孩子。你不用多想,孩子跟着你遭罪了。你心里明白,我与你没有仇怨,你没有由头陷害我。”

那人在屋中躲来躲去,一道锐利坚定的目光直刺他的后背。他一跺脚,抱头蹲在地上,道“你得罪了酥香坊的刘老板。是他出钱让我做这事的!”

许燕如打听到,酥香坊的刘老板是圣都城最大的糕店老板。他一向心眼小,贪利又好面子。自打蜜露果子铺开门,生意兴盛,抢了不少他的主客。他如何能允许一个小小的果子铺抢生意,嫉妒心使他起了坏心思。

他联合众糕饼店给她使绊子,他们向她宣战,告诉她,力单势薄,关门歇业。

都城最大的酒楼,丰泰安酒楼,楼上雅间。

一个身量不高,鼻头圆小的中年男人,神情倨傲,淡淡啜着茶水。

屋里还坐着个女子,抱着手,眼巴巴看着他,眉目轻蹙,眼中盛着懦懦的光。她恳求,道“刘老板,今日我是向您陪不是的。您是老资历,我一个小小的果子铺,哪能和您相提并论。”

刘老板冷哼,道“许姑娘,您这果子铺是小,可生意也太旺。这火可是把我们这些老行当烧带的惨不忍睹啊!”

许燕如起身,拿起茶壶,又给续了杯茶水。

她叹息,下定决心,道“刘老板,我把独门秘方献给您 ,就当陪不是了。你也别再记怪晚辈了。”

刘老板眯起眼睛,转脸道“许姑娘,当真舍得?”

“这不得拿出诚心来。只要刘老板能允许晚辈跟着做点小生意糊口就行了。”

“好说,好说。”刘老板滴溜转着眼睛,呵呵道。

送走刘老板,许燕如看着刘老板得意的背影,笑了,眼神带着讥讽。

一连两日,蜜露果子铺关着门。酥香坊则是生意爆满。

第三日,酥香坊的对街拐角出,有两个人盯着。其中一个是个高瘦的男人,一脸愤愤得瞪着眼,不时咒骂几句。男人身边站着个女子,故作可怜道“吴师傅,你看刘老板害我关了铺子,他倒是独占好处。本来刘老板就占着都城第一份,若是如此下去,岂有我们的一星半点?您说呢?若是我们合作,我倒是有个谋划,保管你我都有生意做。”

女子温温得话语,有诱人心动的魅惑。男人思索片刻,又望一眼酥香坊的人流,咬牙心一沉,与女子达成一致,合作。

这女子正是蜜露果子铺的老板,许燕如。

吴师傅也开着一间糕饼店,只是年成久远了,算是家传糕店。他也算是京都城,除刘老板外的,糕店生意的代表。

她与吴师傅商议好,转头赶到韩王府。她要去看看刘月娘,顺便有一件事需要托她帮忙。

从韩王府回到果子铺,许燕如重新打开了铺门,管事不解问“许姑娘,生意都被酥香坊抢了,我们如今开门还有生意吗?”

许燕如耐心解释,“别担心,我的糕饼真正的精到处,岂是那么容易被他们学到的。好戏才开始。”

酥香坊门口,一个女子叉腰大骂,“盗版的糕饼,骗人!虽学了蜜露果子铺的样,却不正宗。休想哄骗我!”

周围又出现一个,两个,好几个相同的声音。刘老板走出门来,女子带头将手中的糕饼砸向他,不得不躲进门去。

门外人群呼声嘈杂。“假糕饼,你们莫不是偷了人家的秘方”,“逼得人家关门,小偷”,“还是蜜露果子铺的糕饼味正,老板人也正。”

许燕如打着哈欠,伸伸腰。,这时进来两位客人,还是贵客,一男一女,锦衣不俗。

管事的迎上前,女子开口,话音关切“燕如,怎么铺子里冷清如此,之前可不是这样呢?”

许燕如走近他们,行一个虚礼,道“殿下,月娘,这不正好招呼二位方便喽!二位贵客可是第一次来我的铺中。”

管事的一惊,真是贵中之贵。倒也还能稳住,赶忙行礼告退,准备茶水糕点。

她安排他们去隔间小室坐谈。

管事刚摆好茶糕,忽听外面,冲进几人,叫嚷着,要找许燕如。

她只好丢下贵客,出面制止,警告,不要扰了贵客。

来人正是酥香坊的刘老板,他黑沉着脸,像要吃了她。

“许燕如,你敢骗我。你的秘方是假的,你害我不仅损钱,还失了名誉。你要赔偿我的损失。”

“刘老板,你果真无赖,又贪心。你不仅得了我的秘方,我被迫关了铺门。你一人独占利赚了钱,还撒泼。好,我留了证据,你来看看清楚。”

许燕如拿出一张纸,抖开在刘老板眼前,白纸黑字,证据确凿,末端还画了押。

刘老板气得手发抖,他想伸手,一双手快过他,藏过纸。

他怒喝手下,抓人,打砸铺子。

从里间走出两人,其中一男人,喝一句“谁敢动手。”

刘老板及手下震了震,他打量男人。他的衣着虽朴素,面料极上乘,腰间玉饰精致脱俗,虽面容和善,周身也散着不寻常的气势。

刘老板哑着嗓子,颤问“你,是,何人?”

这时,从铺外走进一个侍卫,他先向男人行礼,道“殿下,属下听闻您在此。特来接您。”侍卫转身冷眼瞪着刘老板。

刘老板腿一哆嗦,跪倒在地,吓得牙齿打颤。

韩王爷走前瞪着刘老板,发话“尔等奸诈商人,若是再敢寻衅果子铺,做损害百姓利益之事,莫怪本王砍了你!”

刘老板说不出话来,直跪地磕头,不敢抬头。

听说,刘老板从蜜露果子铺出来后,再没有出过门,病了好久。

永安坊街,又恢复往日。蜜露果子铺依旧老客新客如故。

都说,果子铺老板使了一把“好扇”,先是折腰,后扇风,扇得小人病在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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