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好苦涩

他们明白了，芙宁娜此刻的意识，根本不在安全的本丸，而是被困在了那段最为紧绷、最为痛苦的岁月里！

预言尚未破除，灾难的阴影依旧笼罩着她，即使在睡梦中，即使在潜意识的最深处，她依然在担忧着枫丹，担忧着那可能随时降临的洪水！五百年的恐惧，早已刻入了她的骨髓。

就在这时，芙宁娜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

她猛地回过头！空洞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带着一丝受惊后的警惕和一种……属于“神明”的、居高临下的疏离感。

她看着阴影中那些模糊的、关切的身影，却仿佛看到了仰慕神明的子民，或者……潜在的威胁。

她抬起下巴，用那种刀剑们曾在记忆幻境中见过的、属于“水神”的、华丽而浮夸的腔调开口说道：

“谁？！”她低声喝道，声音带着梦游者特有的模糊，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刀剑们僵在原地，不敢应答，也不敢动弹。

芙宁娜的目光扫过他们模糊的身影，似乎并未真正认出是谁。

她眉头微蹙，脸上迅速切换成了那种刀剑们曾在“记忆剧场”中见过的、属于“水神”的、高傲而疏离的表情。

她用一种带着些许无奈、仿佛面对不懂事仰慕者的口吻说道：

“作为神明芙卡洛斯，我理解你对我的仰慕，但是也请你别坏了规矩。”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三位刀剑男士耳边炸响！

芙宁娜大人……她在梦游中……竟然还在潜意识里扮演着神明？！

那五百年的角色，已经深刻到了连潜意识都在扮演防备的地步了吗？

不等他们从震惊中回神，芙宁娜已经转回了头，重新望向河水，仿佛刚才只是打发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打扰，用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维持着仪态的语气继续说道：

“好了，我没有要惩戒你的意思，不需要你报上名号。走吧！”

表演……

即使是梦游中，即使是潜意识里，她依然记得要“表演”！

即使在精神最不设防的深夜，她的本能反应，依旧是撑起那个华丽而痛苦的神明外壳，用疏离和“规矩”来保护自己，或者说，保护那个不能暴露的秘密！

刀剑男士们感觉自己的嘴里像是含满了黄连，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沉重得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眼睛阵阵发酸，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想要涌出，却被他们死死忍住。他们看着芙宁娜说完这些话后，又茫然地转回头，继续望着溪水，变回那个担忧着下雨和洪水的、孤独的身影。

鹤丸国永紧紧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他最喜欢的“惊喜”，但这次的惊喜在此刻显得如此残忍。

他宁愿芙宁娜大人一直像白天那样，对他们笑，和他们闹，哪怕带着一点点疏离也好过现在这样——

在无意识的深渊里，依旧独自背负着整个世界的重量，连在梦中也不得安宁。

药研藤四郎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如海。

他知道，身体的病易治，心的伤难愈。那五百年的烙印，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邃。

压切长谷部单膝跪地，拳头重重砸在身边的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边的愤怒和钻心的疼惜，几乎要将他淹没。

三日月宗近仰头望着漆黑的、没有星辰的天空，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消散在风中的叹息：“唉……”

月光黯淡，溪水潺潺。那个站在水边的白色身影，仿佛随时会融化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