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吗?2
许念这一个月来,半夜的灯总一开一关,她一闭上眼睛就是碎满的碗和父亲(宋建国)那张挣拧丑陋的脸——胡茬扎得枯草,唾沫星子溅在她脸上时,带着劣质烟味的腥气。
她无福消受这一幕幕也就爬下床去学习。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裹着窗外风卷落叶的“哗啦”,成了夜里唯一的活气。
临近期中,房间里的灯又亮了,许念抠开书本,思绪还停在早上放了宋言鸽子这件事上。
[他不会还在生气吧,一天没理人]
许念想着,她许是心里愧疚,就用手机发送了几条消息过去,手机“嗒嗒”的碎屏声像敲在许念心上,她心中忐忑不安。
(在吗?)
一条消息成功发出去,但对面迟迟没有回答,可左上角显示在线。
[已读不回?那我也不理他了,可这是我理亏了]
许念又气又无奈,她把手机放进抽屉里就不怎么想管了,木抽屈“咔哒”合上的瞬间,她听见指关节抵在桌沿的闷响——疼,却没心里那股麻痒来得清楚。
“唉呀!”许念用力的在草稿纸上划了几道。
“烦死了,”手机在抽屉里安静极了,可越安静,许念心里就越慌,她心烦意乱极了。夜越来越深,窗外巷子里时不时传来的犬叫声听得人心里刺挠。
[还不回我,服了!]
许念干脆把手机关机,自个下楼喝水了。
楼梯很窄很拥挤,只容得下一个人,灯摇摇欲坠。
她赤着脚踩在地板上——瓷砖浸着夜的凉,顺着脚底板往上钻,冻得她打了个颤,才慢腾腾下楼喝水。
楼梯窄得像条缝,旧木板踩上去“吱呀”响,头顶的灯线晃着,橘色的光在墙面上扯出歪歪扭扭的影子,像宋建国皱成一团的眉。
“嘶!”许念的膝盖磕在台阶角上,钝痛混着木刺扎进肉里的锐疼,让她倒抽一口冷气,扶着墙一拐一拐地蹭到沙发边——旧木板的糙感磨着掌心,轮胎的橡胶味裹着毯子上晒过太阳的暖香,裹得她肩膀松了松,才挨着抱枕坐下,把磕红的膝盖蜷在怀里。
说是沙发,其实就是用木板和轮胎随意搭成的,上面盖上毯子也顺眼多了,再放上几个抱枕,即使简陋也觉得温馨。许念看着破了皮的膝盖,心里有点庆幸不用跑操了。
[这操是一点也不想跑,我宁可在教室写一套试卷]
许念简单消毒上药后哼着歌回到床上。
[下次可不能在楼梯上放杂物了!]
许念侧着身子睡了,她心情不错,今夜里,月亮照着的世界越来越美了,她的梦,越来越美了,终是在废墟上开满鲜花,在星星唱的摇篮曲中,她没在噩梦。
另一边可就另一个样子了。
“艹!”宋言大骂一声把地理答案往墙边丢,“我绞尽脑汁写那么多,答案告诉我‘钢铁厂旁边建纺织厂是为了包办婚姻’,我去你”
宋言要被地理题折腾疯了,他就不是学文科的料,地理三分他是有苦难言。
[出题人有病吧,这TM的谁想的到!]
宋言把脸从臂弯里抬起来,额角的汗蹭在试卷上,晕开一小片墨印,像他皱成一团的眉。宋言看着地理试卷上邪恶的叉和明显在嘲讽他的3分。
宋言把手机拿起来一看,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手机弹出了33分钟前的消息。
(在吗)
“完了,许念给我发的消息我没看到!”他生怕许念生气不理他,就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宋言盯着手机看了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心里更怕了。宋言把手机按在胸口,屏幕的光透过布料暖着心口,可心里的慌却像潮水,裹着操场的风往骨头缝里钻——他好像真把人惹生气了。
[不会真生气了吧,怎么办,不会不理我吧!他不会以为我己读不回是故意的吧,我是真没看到是他发的消息,]
“啊~”宋言整个人往床上一倒,心里怕得紧,赶紧回忆白天是哪里惹了这个祖宗。
“难道是上午我没帮她改一下作业,”宋言嘀咕着,“不可能啊,她不会那么小气。”
“宋言,帮我改一点作业呗,太为了改不完,”许念把一沓作业本放到宋言桌上。
“可...”宋言刚想答应就被贺淮拉去打球了。
“走走走,言哥,改什么作业,打球去,”贺淮二话不说,他和江朗一起把宋言抬起来走了。
宋言挠了挠头,打断回忆,“不可能,那时我被那两个SZ强行抬走,也是迫不得已,她不是因为这个不理我的。”
宋言又回忆起美术课。
[哇,对面的是人机吗?TM的,50:2,这是人啊?]宋言低着头打游戏,连输三局,他简直要红温了。
“许念一直在认真上课,也不可能是我打游戏没搭理她”宋言简直要疯了,“她到底是为什么不理我啊!”
宋言把头埋枕头里,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一个点子。
“对呀!”宋言兴奋的大叫一声。
“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觉,你要死啊!”宋晴茗气冲冲的踹开宋言的房门,宋晴茗的声音像冰锥,裹着冷风撞进来,宋言还没回神,脸颊就传来一阵锐疼——姐姐的手掌裹着冷意,扇得他耳朵“嗡嗡”响,连牙床都发麻。
“我错了姐,姐,姐,我保证不叫了,”宋言跪在床边求饶。
“哼,”宋晴茗消气了之后也就走了,只留下一个红掌印在宋言脸上,不过这对宋言来说是家常便饭了。
“母老虎,不跟你计较,”宋言暗骂了一声。
“你说什么!”
“没什么,姐,”宋言马上就怂了,他身尚在床上,思考着。
[也许我明天给她带早餐,这样她就会原谅我不生气了!]
宋言对这个法子很满意,他想着想着就睡了。
次日,天边泛起一抹红光,鱼肚白的天空上,旭日东升,高楼被渡上金光,层层交替的大厦在红日下站着。
房间光线昏暗,却也染上了早市的喧嚣。
“许念,起床了,”姐姐温柔的声音响在许念耳畔。
“嗯,”许念翻了个身,似乎还留恋被窝的温暖,她伸了伸小懒腰,睁开了眼,又因为困意把头埋进被子里。
“起床啦!”姐姐强行把许念从被子里拉出来。
“知道了,”许念打了个哈欠,从床底翻出拖鞋穿上后就下楼了。
镜子里,许念简单扎了扎头发,对着自己笑了笑,转身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姐姐,吓了一足米,“啊!”
“你叫什么,快点,收拾完去吃早餐,”姐姐说完就走了。
[她什么时候来的,我照镜子时怎么没发现!吓我一足米]
许念走到小餐桌边,喝了一口水,盯着面条发呆。
“你手抖什么?”宋建国看着许念,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许念听清。
[宋建国?他不是早就跟小三跑了吗?]许念心口像被石头压住了,堵得慌,她忐忑极了。
“为什么不说话!你TM的为什么不鸟老子!”宋建国突然大叫,五官拧成一团,身上的肉因为他生气的原因一抖一抖的。
许念对上宋建国的眼睛,张了张嘴,声音堵在喉咙里上不去,她的手一抖,水杯一下子在地上炸出花,顿时玻璃四溅。
“你哑巴吗?”宋建国掐住许念的脖子往桌上怼。
许念被掐的上不来气,脸色变得很红,她的手
使命扒着宋建国的手,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要死了吗?不要啊!]
许念的心跳声渐渐的明显起来,呼吸声却减弱。
宋建国一下子把许念甩在地上,扯着嗓子喊“小贱蹄子”
许念费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她从宋建国冷漠的眼里看见了狼狈的自己。
“你跟你妈一个强样,小贱蹄子,”宋建国一巴掌甩在许念脸上。
许念的脸上红印子愈发明显,她挣扎着起身又跌在地上。
“许念!”姐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她把许念扶到椅子上坐好,完全忽视了宋建国。
宋建国见有人忽视自己就更气了,顺手把餐桌上的碗往地上摔,玻璃四散开来,在许念的手臂上划出血痕。
“M的,我打死你个小B崽子!”宋建国掐住姐姐的脖子,腾出一支手来,他握住水果刀狠狠的刺进去。
血顺着刀柄滴在地上,“不要!”
许念猛地把刀紧紧握住,她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看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姐姐,来不及悲伤,她发疯似的冲向宋建国,“我要杀了你!”
许念根本不是宋建国的对手,她被宋建国掐在桌子上,宋建国瞪圆了眼,活像一只发疯的狼。
许念在快窒息的时候抄起一旁的水果刀狠狠的刺下去,宋建国惨叫几声,鲜红的血溅进了许念的眼眶。
许念满脸不可置信,她害怕极了。
[我伤人了?不...我杀了人,他们会来抓我吗?不,不要!]
许念蹲在墙角,她抱着头,双手止不住的抖。
“不要!”许念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周围。
房内黑漆漆的,借着月光可以看出这就是许念的卧室,这时,窗外的狗叫了几声,许念光着脚就下床。
她一步步靠近窗边,看见宋言从巷子里出来。
[他怎么会在这?]
许念心里想着,正疑惑着,就看见巷子里又出来了一个男人,她借着路灯的光看见了男人手中的刀。
“小心!”许念顾不得那么多,她喊了一声又匆忙下楼,刚出单元楼,她就看见宋言回头了。
宋言看见许念惊喜了一下,“许念?你怎么下来了。”
“宋言!”许念激动的抱上去,想到了什么又着急开口“宋言你听我说,小心你身后的男人有...刀”
宋言的背部被插进了一把刀,许念只感觉手上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过。
“宋言!”许念的泪水滴在宋言的肩头,她不敢去看,怕看了之后心疼,怕看了之后...就少看了宋言一眼。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要!]
许念哭着,手上不住的抖,她抱住了宋言。
“你哭什么?”宋言开了口。
早市是喧嚣的,许念猛然回过神来,原是幻想却当了真,“没什么,”许念擦了擦眼泪,接过宋言手中的包子,“谢谢。”
“你怎么来学校这么晚,”宋言问着。
“不关你事,”许念道。
[浪费我眼泪,服了,我以为干什么]
许念和宋言并肩走着,消失在了人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