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贵人富察仪欣119
曹琴默走了之后,翊坤宫之内的压印气氛并未有任何环节,她阴沉沉地坐在榻上,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烦躁。
颂芝等人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出,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
等到小几上换上了新的茶具,颂芝壮着胆子,端了一盏正好入口的茶,“娘娘,您消消气,为了这些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年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气愤过后便是委屈:“颂芝,你说皇上是不是真的被那群贱人迷惑了心智了?他大封六宫,不说给本宫晋位,难道连本宫的封号……”
即使骄傲如年世兰,在感情里面也是会患得患失的,也会纠结他到底还爱不爱自己……
“皇上……皇上他只是……奴婢觉得皇上定然是想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娘娘您想想看,若是趁着大封六宫给您恢复封号或是晋位,那都是同旁人一起的,如何能彰显娘娘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呢?”颂芝绞尽脑汁地安抚,“奴婢觉得,在皇上心中最重要的始终还是娘娘您啊,当年在王府,谁不知道皇上最宠爱的都是您。而且此次这样多后宫的小主晋封,若是对比过去,这位分其实还不是没有变化的吗?”
也是难为颂芝,能想到这样一个清奇的角度来安慰年妃了。
“真的吗?”年妃还是很爱出风头的。就像她自己说的:“做衣如做人,一定要花团锦簇、轰轰烈烈才好”,而她一直以来追求的也是这个,她顺着颂芝的话一想,觉得好像要是跟着大封六宫一起恢复了封号,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像是被捎带的一般。
“当然是真的!前儿的时疫不正是昭嫔的阿玛找到的方子吗?这皇上晋封昭嫔想来也是为了奖赏她的阿玛罢了!这论起和皇上之间的情谊,谁能与娘娘您相比呢?再说了,这论情分,论容貌,论家世,这后宫谁人能及娘娘您万一?”颂芝见她松动,连忙再接再厉。
年妃对于自己曾经在王府的专房之宠、和雍正之间的“深情厚谊”,自然是十分自得的,也是念念不忘的,因此颂芝这话其实也是搔到了她的痒处的,她也就能听见去。
有了颂芝打样,其他奴婢们自然也知道该如何劝说。
“是啊娘娘,颂芝姐姐说得对!这皇上一月都去不了敬嫔的咸福宫一次,就算是封妃了又如何?她如何能与娘娘您相提并论!”
“是啊,娘娘与皇上多年的情分,岂是那些旁人能比的?只要娘娘您稍稍用些心,皇上定然就回到娘娘身边了。”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专拣年妃爱听的说,不断鼓吹年妃与雍正的情谊,强调雍正对她旧情未忘。
年妃听着这些奉承和宽慰的话,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只是那口怨气还是难以彻底平复。
然而,这份勉强维持的平静到了晚间就被打破了。
年妃用晚膳的时候,随口询问徐安海今日皇上翻的是谁的牌子。
徐安海是支支吾吾,不敢直言。
年妃不高兴地拍了桌子,徐安海这才小心翼翼地说了是延禧宫昭妃。
下一秒便是“哗啦——”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年妃猛地将满桌珍馐连同碗碟一起掀翻在地,汤汁菜汁溅得到处都是,碗碟的碎片四射。
“又是昭嫔那个贱人!”她双目赤红,声音尖利。
她如同困兽般在狼藉的殿内来回走动,几乎是看到什么砸什么,只要是她搬得动的,价值连城的官窑花瓶、精致的玉器摆件、甚至连墙上挂着的装饰古画都被她扯下来撕扯。
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却无人敢上前阻拦。
“狐媚子!下作胚子!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蛊惑了皇上。”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
“皇上为何要如此对待本宫,本宫不相信,都是假的,假的!”
她一边摔东西,一边厉声咒骂,还夹杂着凄厉的哭喊,声音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无尽的委屈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颂芝等人那是连哄带劝,半强制地扶着她,替她擦拭眼泪,整理凌乱的鬓发,又是赌咒发誓皇上心里一定有她,又是痛斥昭妃用了下作手段,不知道过了多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让她稍微平静下来。
一群人忙忙叨叨地给年妃梳洗更衣,服侍她躺到寝殿的床上。
年妃大约是闹腾地累了,只冷着一张脸任由她们动作,等躺在锦被绣褥之中,她却毫无睡意,瞪大眼睛望着帐顶繁复的刺绣,今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反复盘旋。愤怒、嫉妒、不甘、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啃噬着她的心,让她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清晨,翊坤宫依旧弥漫着一股低迷的气息,昨日砸碎的器物虽已收拾干净,更换了新的陈设,伺候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年妃连给皇后请安都没有去,只是让徐安海去递了一个话。
此时,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颂芝为她梳理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镜中映出的那张脸依旧笼罩着一层阴郁与戾气,眼底带着彻夜未眠的青黑。
“景仁宫那边请安可结束了?”
“回娘娘的话,未曾。”颂芝轻声道。
“让人去等着曹琴默,本宫要见她!”年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对付昭妃了。
“是。”
曹琴默倒是来的很快,她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见了年妃,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生怕让她挑出一丝一毫的错处:“嫔妾给年妃娘娘请安。”
年妃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有意刁娜,因而并未立刻叫她起身,而是语气不善:“你来了?本宫还以为你忘了答应本宫的事情呢!”
她这话就是纯找茬,这一会儿辰时初(上午七点),这一天的时间还长着呢。
“娘娘明鉴,嫔妾不敢忘,嫔妾昨夜回去后,辗转反侧,苦思冥想……”曹琴默连忙解释,毕竟她的软肋还捏在她的手上呢。
“行了。”年妃粗暴打断,道:“本宫只想知道,你想到了什么法子,若是那些不痛不痒的,那就别怪本宫了!”
曹琴默听见这威胁,低垂着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很快又被压下去。
她压低了声音:“娘娘,昭妃如今风头正盛,硬碰硬恐非上策。但若是……若是她自己‘不小心’毁了容貌,皇上还会多看她一眼吗?”
昨晚年妃几乎彻夜未眠,曹琴默又何尝不是。她可不止在给年妃想如何对付昭妃,更是在想以后自己和温宜的出路。
当初她投靠年妃,除了因为一入王府就与她同住之外,自然也是因为年妃家世显赫,又得深得雍正宠爱,能为自己提供安全屏障。再加上自己是因为华妃的举荐和保护,才得以平安怀上并生下温宜……可如今,年妃拿温宜当成争宠的工具,还用温宜来威胁自己,就让她动了背叛的心思。
要她背叛年妃,其实是不用做什么心理建设的,或者说她本就对年妃没有对忠心,唯一让她头疼的事——她不知道该寻求谁的庇护,或者说找谁合作。
“毁了容貌?”年妃凤眸微眯,显然对这提议十分动心,但是她也很快反应过来,嗤笑道,“说得轻巧!延禧宫被她经营得铁桶一般,本宫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接触到她的脂粉?”
“娘娘所言极是,直接安插人手确实不易,但咱们未必需要接触她的脂粉。”曹琴默既然能说出来,自然是对于这个计谋有点儿自信的。
昨夜她思考的时候就想过,昭妃身上是真的有点儿邪门的,似乎自己的算计到了她身上,总是不奏效,实在令人难受。
她顿了顿,观察着年妃的神色,接着道:“娘娘可知道‘桃花癣’?这春日里,百花盛开,最是容易患上这毛病了,这种病症,会让人面上会起细小的红疹,又痒又难看,若是护理不当,或者沾染了某些不当的东西,便会愈发严重,甚至留下难以消退的印记。”
(桃花癣是古代对于花粉过敏的别称,以及后面的内容纯属瞎掰的,不涉及任何医学知识。)
“这本宫倒是听说过,可本宫记得昭嫔往年春日也没有这种病症!你莫不是在糊弄本宫?”年妃眉头紧蹙。
“这昭妃往年没有患病,可不代表今年不会啊!”曹琴默耐心解释,她已经习惯年妃的思维模式,她的声音更低了三分,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嫔妾记得内务府的黄规全乃是娘娘的远亲,咱们只用从宫中内务府供给的份例上下手,往其中掺入一些能诱发这‘桃花癣’的粉末,神不知鬼不觉……”
“娘娘,曹贵人这法子倒是巧妙!如此一来,即便查起来,也只会以为是昭妃自己的原因,与我们无关。”颂芝在一旁听得眼睛一亮,忍不住插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