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印】14·阿璃与采儿

时间的流逝在两位圣女身上刻下了不同的印记。

当江若璃在寂灭音律中稳步前行时，圣采儿的循回试炼也进入了新的阶段。

某一日，当江若璃如常来到别院时，敏锐地察觉到采儿周身的气息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份因绝对静默而产生的、与世隔绝的凝滞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却也更加锐利的气场。

采儿依旧坐在石凳上，但在江若璃脚步声响起的那一刻，她不仅抬起了头，那双紫眸更是清晰地追踪着声音的来源，耳朵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

她听见了。

不再是依靠灵魂桥接那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感知”，而是真真切切地，通过空气的振动，用耳朵捕捉到了江若璃的脚步声。

江若璃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能“听”到采儿灵魂中那份因重新获得一种感官而产生的、细微却真实的波动，那并非狂喜，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适应，以及一丝潜藏的、更深的期待。

采儿看着走近的江若璃，嘴唇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生疏，然后，一个清晰、冰冷，却带着某种独特脆意的童音，在空气中响起，直接传入江若璃的耳中:

“阿璃。”

两个字，很简单。

却让江若璃沉寂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听见采儿的声音。

也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唤她。

阿璃。

她看着采儿，采儿也正看着她，紫眸中没有任何忐忑或羞涩，只有一种理所当然的确认。

仿佛这个称呼，早已在她无声的世界里演练了千百遍。

江若璃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回应道：

“采儿。”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平静，但在这声呼唤里，似乎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只属于眼前这个女孩的专注。

听觉的回归，意味着味觉的失去。

当侠影一号端来精致的餐点时，采儿只是机械地吃着，对食物的味道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维持身体机能的任务。

但她并不在意，甚至，在江若璃看来，采儿灵魂的律动中，对此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在一次短暂的灵魂桥接中，采儿的意念清晰地传递过来。

“能一直听见你的声音，这很好。”

现在她们偶尔仍会用这种方式进行更私密或更复杂的交流。

对她而言，失去味觉的代价，换来能时刻听见阿璃清冷声音的能力，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她的世界不再是一片死寂，阿璃的脚步声、呼吸声、甚至那冰冷的笛音，都成了她世界里鲜活而重要的背景音。

她们之间的交流方式变得更加丰富。除了灵魂桥接，现在多了真实的对话。

“今天修炼顺利吗，阿璃？”

采儿会问，声音总是没什么起伏，但询问本身已是一种极大的亲近。

“尚可。静音结界范围扩展了半尺。”

江若璃会客观地回答，偶尔也会反问。

“你的剑，似乎更快了。”

“嗯。感觉更清晰。”

采儿会点点头，有时甚至会拿起循回之剑，在空气中迅捷地刺出几剑，那破空声尖锐短促，仿佛能撕裂光线，向江若璃展示她的进步。

而江若璃，或许是唯一一个能让这位循回圣女愿意主动“展示”的人。

江若璃吹奏坠月时，也不再是无声的片段。

她会吹奏一些完整的、简单的乐章，有时是带有凝神效果的，有时只是纯粹的、清冷的调子。

采儿会安静地坐在一旁，不再是“感受”音律的形状，而是真正地用耳朵去聆听。

那冰冷的笛声，在她听来，却比任何世间的乐曲都更让她感到安心，那是属于阿璃的、独一无二的声音，是她黑暗世界里恒定不变的坐标。

她们依旧会长时间地静默相处，但空气中流淌的不再是绝对的寂静，而是有了微弱的呼吸声、衣袂摩擦声，以及一种无言却深厚的默契。

“阿璃。”

“采儿。”

简单的称呼，承载着她们之间无需言说的理解与支撑。

她是圣采儿唯一的“阿璃”，她是江若璃唯一的“采儿”。

这份超越了世俗情感定义的联系，在失去与获得的循环中，变得愈发坚韧，成为她们对抗各自残酷命运时，内心深处最柔软也最坚固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