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的真相

江烬的耐心在林栀那包递过来的纸巾和仓皇的眼神中消耗殆尽。猜测终究是猜测，他需要证据，需要亲耳听到、亲眼看到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相。常规的调查已经无法触及核心，他决定采取非常手段。

他利用家族的人脉和资源，找到了顶尖的专业人士，在林栀那部旧手机里，植入了极其隐蔽的监听程序。他知道这很越界，甚至危险，但胸腔里那股灼烧的、混合着愤怒、不甘和一丝不肯熄灭的期盼的火焰，驱使着他必须这么做。

他需要知道，那个在舞台上冰冷拒绝他的林栀，和那个在图书馆会脸红、在食堂会慌张的林栀，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接下来的几天，监听成了江烬生活的一部分。他戴着特制的、外观与普通无线耳机无异的设备，在教室、在球场、在家，捕捉着林栀生活里的一切声音。

大部分时间，监听内容枯燥乏味——她翻书的声音，写字的沙沙声，在便利店打工时收银的滴滴声，以及她偶尔因为算错账或遇到难缠客人时，极轻的、带着懊恼的叹息。

但这些细微的声音，却奇异地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更加真实、更加鲜活的林栀。一个努力生活，会为小事烦恼的普通女孩。

这让他心中的怒火更添了几分复杂。

直到这天晚上，监听耳机里传来林栀明显带着疲惫和烦躁的脚步声。她似乎刚打完零工回家，把包随意扔在椅子上。

然后，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就在江烬以为她只是累了准备休息时，耳机里突然传来了她的自言自语，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对自己发火：

林栀：“……够了，真的够了……每天这样演戏，我快受不了了……”

江烬的呼吸骤然一窒，握紧了手中的笔。

林栀：“……看着他那个样子，我心里难受得要死……我真是个混蛋……为了钱，我怎么能这么对他……”

江烬：钱！ 果然是因为钱！

江烬的心沉了下去，但同时又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戾气。

然而，林栀接下来的话，却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林栀：“……什么破白月光奖金系统……绑定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现在好了，把他伤成这样……一百万……一百万就买我这么糟蹋一个人的真心吗？！这钱我拿着都烫手！”

江烬：白月光奖金系统？ 绑定？

江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收缩。

不是他猜测的商业阴谋，不是家族斗争……而是……系统？！

一个……听起来像是只存在于小说里的……系统？！

江烬：荒谬！

这太荒谬了！

可林栀那带着哭腔的、充满痛苦和自责的话语，一遍遍在他耳边回响，由不得他不信。

江烬：所以，那些“恰好”的关心，是系统发布的任务？

江烬：那些看似“高冷”的拒绝，也是系统指令？

江烬：就连最后那场让他心碎的告白拒绝……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拿到奖金？！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火交织的情绪瞬间席卷了江烬。是得知“真相”后的荒谬和愤怒，是被当成任务目标的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从绝望深渊中猛然看到一丝微光的、不敢置信的狂喜和……滔天的心疼！

所以她并不是真的讨厌他？

她那些细微的、不受控制的表情和反应，才是真实的？

她拒绝他，是因为……系统逼迫？她和他一样痛苦，甚至更痛苦？

江烬：这个笨蛋！傻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 区区一个系统……区区一百万……

江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情绪剧烈地起伏着。他需要冷静，他必须冷静下来。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强迫自己消化这个惊天动地的信息。所有的疑点，林栀所有矛盾的行为，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一个虽然离谱却唯一合理的解释。

他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底翻滚着汹涌的波涛。

江烬：系统……白月光奖金……

江烬：所以，她需要扮演一个让我“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一个计划，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既然知道了规则，那么……游戏，就该换一种玩法了。

他拿起手机，删除了监听软件，清除了所有痕迹。这件事，他必须烂在肚子里。

第二天，江烬再次出现在了林栀的视线里。但与之前的冰冷或探究不同，他看向她的眼神，带上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林栀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那里面有压抑的怒火，有得知真相后的了然，有看着她独自承受痛苦的心疼，更有一种……仿佛猎人终于看清了陷阱布局、准备开始反击的、势在必得的决心。

林栀被他这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

林栀：他……他又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好像……好像要把我看穿一样……

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江烬却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要透过她强装镇定的外表，看到那个在深夜里痛苦自责的灵魂。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力量：

江烬：“林栀，”

他叫她的名字，不再是漠然的无视，也不是愤怒的质问，

江烬：“演戏，累吗？”

林栀的瞳孔猛地一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

林栀：他……他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