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识君.
硝烟还未散尽,浓重的血腥味混着尘土的浑浊,裹着刺骨的风,灌进祁缘的鼻腔。她是被身下的重量压醒的,浑身骨头像是被拆过重组,每动一下都疼得钻心,意识混沌得像蒙了一层厚厚的雾,什么都记不起来——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这里是哪里,忘了发生过什么。
指尖触到一片黏腻的冰凉,她猛地睁眼,视线里是一片狼藉:断壁残垣,焦黑的木屑散落满地,几道干涸的血痕蜿蜒在碎石上,延伸向未知的暗处,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几乎让人作呕。而压在她身上的,是一具浑身是伤的尸体,衣衫染血,额前的碎发被血黏住,侧脸线条僵硬,早已没了气息。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比身上的伤痛更甚。她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细看那具尸体的模样,只凭着本能的抗拒与慌乱,用尽全身力气,一把将尸体推开。尸体重重摔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指尖滑落的瞬间,祁缘甚至没敢多看一眼,踉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头也不回,仿佛身后的惨状、那具无名尸体,是能将她吞噬的噩梦。风卷着她的衣角,吹乱了她的发丝,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逃,拼命逃离这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祁缘在陌生的小镇落脚,靠着零碎的活计谋生。失忆的空白像一块缺口,让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莫名的烦躁与酸涩时不时涌上心头,夜里常常做些模糊的梦,却醒后即忘,只余下满心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渐渐地,脑子里开始闪过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不成章法,模糊得像蒙了一层毛玻璃。
是雨夜,有人撑着一把黑伞,将她护在伞下,掌心覆在她的肩头,温度温热,声音低沉温柔,却听不清说些什么;是黄昏,两人坐在石阶上,晚风卷着草木的清香,有人轻轻替她拂去发间的碎叶,指尖的触感细腻,眉眼间的温柔快要溢出来,可她始终看不清那张脸;是寒夜,有人将温热的粥递到她手里,指尖碰过她的手背,带着暖意,低声叮嘱她趁热喝,语气里的牵挂真切,却依旧模糊了眉眼;还有碎片般的争执与守护,有人将她护在身后,对着未知的危险挺身而出,背影挺拔而坚定,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回想,都只能抓住一片模糊的轮廓,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记得心底翻涌的暖意与依赖,还有一丝隐秘的、不敢深究的疼。
这些片段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清晰,每一次闪过,祁缘的心就疼得更甚一分。她开始疯狂地想看清那张脸,想知道这个人是谁,想知道这些片段背后,藏着怎样的过往,想填补心底那片巨大的空白——她隐约觉得,这个人,对她而言,是生命里最珍贵的存在,是她遗忘的全部意义。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前,对着落日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仿佛还能残留着那人掌心的温度;她会下意识地避开雨天与黄昏,避开那些能勾起模糊记忆的场景,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回想,一遍遍拼凑那些破碎的片段,哪怕每一次回想,都伴随着钻心的疼。
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祁缘被一场噩梦惊醒,梦里是漫天的硝烟,是刺骨的疼痛,是有人将她紧紧护在身下,温热的血溅在她的脸上,还有一句模糊却坚定的低语:“祁缘,别怕,我护你……”
猛地睁眼,窗外雷声轰鸣,雨水砸在窗棂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就在这时,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那些零散的片段瞬间拼凑完整,蒙在眼前的毛玻璃被骤然掀开——
雨夜撑伞的人,黄昏拂叶的人,寒夜递粥的人,护她在身后的人,那张模糊了无数次的脸,终于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眉眼挺拔,鼻梁高挺,唇线清晰,哪怕沾染着血迹,哪怕眉眼间带着疲惫与决绝,也是她刻在心底、念了无数次的模样——是祁延。
下一秒,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又骤然翻涌,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砸在枕头上,晕开一片湿痕。
她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了他们并肩走过的岁月,想起了祁延眼底永远藏不住的温柔,想起了他无数次的守护与偏爱,想起了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硝烟弥漫,危险丛生,祁延为了护她,用身体替她挡住了致命的冲击,硬生生将她护在身下,自己却成了冰冷的尸体。
想起了她醒来时的慌乱,想起了那片触目惊心的惨状,想起了自己是如何毫不犹豫地推开那具压在身上的尸体,如何头也不回地逃离,如何在这些日子里,一边被零碎的记忆纠缠,一边茫然地寻找着那个“看不清脸”的爱人。
原来,她心心念念、拼命想记起的人,就是那天被她亲手推开、弃之不顾的尸体。
原来,她逃离的不是噩梦,是那个用生命护她周全、到死都守着她的祁延。
原来,那些莫名的酸涩与空落,那些深夜的怅然与恍惚,都是祁延留在她心底的执念,是她遗忘的愧疚与深爱。
祁缘蜷缩在床头,双手死死抱住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汹涌而出,压抑的呜咽声被暴雨掩盖,却疼得撕心裂肺。她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却也终于明白,她亲手推开的,是她此生唯一的光,是她穷尽余生,也再也找不回来的偏爱与救赎。
往后岁月,风雨兼程,她再也不会遗忘,再也不会逃离,只是余生漫长,只剩她一人,抱着满心的愧疚与思念,在回忆里,一遍遍描摹祁延的模样,一遍遍忏悔那句迟到了太久的——“祁延,我记起来了,我错了……”
记忆的碎片拼完整了以后,我才知道我弃了属于自己的那束的光。
祁延x祁缘
失忆+破镜难圆+阴阳两隔
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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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渊:谢谢刚才你们说我是神医,妙手回春,但很遗憾的告诉你们 虐的又来了,明天不更,今天三篇分别是,昨天的,今天的,明天的
孤渊:大大不接受刀片,谢谢🌚
孤渊:下篇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