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基石

西域都护府与丝绸之路的诏令已颁布数日，咸阳宫内的热议却并未平息。然而在章台宫深处，一场更关乎帝国命脉的谈话正在继续。

“大父，商路蓝图虽好，却需坚实的基石。我军目前，尚缺一把能凿开西域、震慑胡骑的锋利凿子。”赢湛站在嬴政面前，神情凝重。

嬴政的目光从巨大的疆域图上收回：“说。”

“是骑兵，陛下。”李若星命内侍抬上一具秦军现有的马鞍——那仅是一块加厚的皮垫。“我军骑兵骁勇，却受限于鞍具。长途奔袭，人马极易疲惫；马上交锋，难以全力施展。”

赢湛上前，取过一支笔，在御用的、由“尚坊”造纸厂特供的洁白纸张上，流畅地绘出三样物事。

“孙臣所言，乃‘马具三件套’——高桥马鞍、双侧马镫、马蹄铁。”

他逐一阐释，声音沉稳有力：

“此高桥鞍，前后隆起，能将骑手稳固锁于马背。”

“这双侧马镫，看似简易，却能让骑手足跟借力，腰马合一。自此，骑士可在马上开强弓、挥长戟，如履平地！”

“最后是马蹄铁，”他重点圈出那个U形铁片，“战马千里驰骋，马蹄最易磨损。以此铁掌防护，可令良驹耐力倍增，纵横万里如闲庭信步！”

嬴政深谙军事，瞬间洞见了这三件器物蕴含的颠覆性力量。他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如炬：“既已想得如此明白，为何不立即督造？”

“症结在于‘铁’，陛下。”赢湛放下笔，直面难题。“马镫与马蹄铁，尤其需承受巨力与摩擦，非优质熟铁反复锻打不可。我大秦现今之铁，质脆且产量有限，不足以支撑全军铁骑换装。”

“铁……”嬴政沉吟，这是帝国武库一直试图突破的瓶颈。

“正是。”李若星接口，“欲得良铁，必须革新炼铁术。而天下间，最精于物理工巧、机关冶炼者，首推墨家。其技艺秘传，或正握有我等所需的高炉秘法。”

“墨家……”嬴政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墨家学说与秦廷法家素有抵牾，其门徒多隐于世外，难以招揽。

一旁的李斯适时提醒：“陛下，墨家子弟素来清高，以往以官爵金帛相召，收效甚微。”

赢湛与李若星相视一笑，成竹在胸。

“陛下，墨家追求‘兴天下之利’，亦渴望将其学说与技艺传布天下。他们为何隐而不显？部分缘由在于，其精妙思想与复杂图谱，难以在笨重的竹简上畅快书写、广泛传播。”赢湛的声音充满了说服力，他拿起案上那张绘制着马具的纸，轻轻一抖，纸张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我们，已经拥有了他们无法拒绝的东西——纸。”李若星语气肯定，“咸阳造纸厂日夜不停，此物造价低廉，书写迅捷，更可轻易卷携、复制千份万份。对墨家而言，此物胜过万金。它能助墨家学说与技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光大于世，真正实现其‘兴利天下’的宏愿。以此为国礼，何愁墨家智者不心动？”

嬴政缓缓站起身，从赢湛手中接过那张纸，目光在其上的马具图样与柔韧的纸质之间流转。

一条清晰的战略链在他脑中瞬间贯通：以纸为饵，钓墨家之才；以墨家之术，革新炼铁；以优质之铁，铸马具三件套；以此无敌铁骑，为丝绸之路开道，成就万世不移之基业！

“善！大善！”嬴政声如洪钟，“李斯，拟诏：其一，将‘纸’定为国器，遴选精品，连同其神效，广布消息，务使墨家之人知之。其二，于少府之下，特设‘天工阁’，征召天下精通格物、工巧、冶炼之才。凡入天工阁者，赐爵厚禄，并许其将学说著作，由朝廷拨付纸张，刊印流传！”

他的目光落在赢湛与李若星身上：“招揽墨家、研制新铁、督造马具，此三件大事，朕全权交由你二人统筹。所需人手、物资，皆可便宜行事。”

“臣（孙臣）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

二人退出大殿，阳光洒在宫前的广场上。历史的进程，在他们精准的撬动下，已然偏离了原有的轨迹。帝国现有的造纸能力，与现代的认知、即将入世的墨家技术，即将汇聚成一股足以重塑世界的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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