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窥瞳

“姐!”

陆翊峋瞥见母亲发来的讯息,脚步未歇地直奔而来。望见门院外安然无恙的陆斩月,他眼底瞬间迸发出狂喜,整个人定在原地,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的雀跃。

陆斩月亦抬眸望见了他,唇角噙着一抹浅淡却温软的笑意,抬手轻拉车门,身姿从容地迈步走下。

陆翊峋见她推门迈步,立刻快步迎了上去,眼底的狂喜未散,担忧却已悄然爬上眉梢。他攥着姐姐的手腕,目光焦灼地上下打量,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衣角,生怕错过一丝伤痕——落入血祖之手整整三年,怎可能毫发无损?

“表姐,你瞧你弟弟这紧张模样,魂儿都快挂你身上了。”艾拉望着他紧绷的侧脸,忍俊不禁地轻笑出声,目光转向陆斩月时满是打趣。

陆斩月抬手覆上弟弟微凉的手背,指尖轻轻拍了拍,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带着几分俏皮道:“好啦,别瞎操心——你看,我这不是完完整整站在这儿,如假包换的陆斩月吗?”

陆翊峋低低应了声,目光掠过姐姐明显清瘦的身形,见她确实没露半点伤迹,悬了三年的心总算稍稍落地。

“大伙儿别在院里站着啦,快进屋吃饭!”艾拉的奶奶刘佳晓端着餐盘出来,三盘热菜香气扑鼻——香菇炒鸡肉鲜嫩多汁,小葱拌豆腐清爽爽口,红烧排骨色泽红亮。陆家父母也早忙前忙后添了好几道菜,陆父顺手端出一砂煲玉米排骨汤,汤色乳白,暖意氤氲。

艾璟抬手轻拍门院外张焕雨的肩膀,语气热络:“进去吧,别拘谨着。”说着又转向身旁的雀鸢,眉眼带笑:“雀姑娘,一起进屋呀,不必这么见外。”

“好,谢谢叔叔。”雀鸢回以一抹浅淡笑意,抬步跟着张焕雨往里走。

张焕雨悄悄往她身侧凑了凑,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压低声音问道:“哎,雀鸢,你刚才魂不守舍的,到底在琢磨啥呢?”

雀鸢眉心微蹙,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几分凝重:“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暗处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张焕雨脸色瞬间垮了下来,满脸愁容:“不会吧?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给?这又要出事了?”

雀鸢话音刚落,便立刻敛起忧色,重新挂上嬉皮笑脸,拍了拍他的胳膊:“瞧你那胆小样,可能是我被害妄想症犯啦~”说罢大腿一迈,干脆利落地走进了客厅。

众人用餐完毕,雀鸢拿起桌上盛着温水的塑料杯,仰头往嘴里送。清澈的水流缓缓淌入口腔,带着寻常的微凉触感。

就在杯底只剩少许残水时,雀鸢的瞳孔骤然紧缩——那几滴透明的水珠竟瞬间化作数只圆溜溜的眼珠子,墨色的瞳仁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白上还泛着诡异的湿润光泽。

“呕……”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咙,她猛地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方才喝下的水仿佛都变成了黏腻的异物,让她忍不住干呕起来。

“鸢姐姐,你怎么了?” 艾拉满脸疑惑地探过身,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杯子上——里面只剩浅浅一层清水,干净得连半点菜渍都没有,实在不懂她为何突然不适。

陆斩月也望向雀鸢,见她脸色依旧红润,不像是生病的模样,愈发困惑:“雀鸢,你这是……”

“怀了?” 张焕雨突然插了句嘴,语气带着几分玩笑似的试探。

“你才怀了呢!” 雀鸢狠狠瞪了他一眼,抬眼对上众人投来的目光——有讶异,有担忧,还有几道一闪而过的不解与不满。她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诡异的景象只有她自己能看见。 她迅速敛去眼底的惊悸,强装轻松道:“没事没事,刚才吃得太急有点撑,胃里不太舒服罢了。”

陆翊峋挑了挑眉,目光掠过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的菜肴——她方才明明只夹了些香菇鸡肉和红烧排骨,配着一碗米饭,食量并不算大,怎么会撑到干呕?遂开口问道:“是肠胃不太舒服?”

艾璟闻声也关切地看向她,语气诚恳:“要是难受得厉害,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雀鸢连忙摆了摆手,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杯底那诡异的触感,脸上却强装无事:“不必不必,小问题而已。你们接着忙你们的,不用特意管我。”

“她上次是这般说辞,如今又是故技重施,定然有我们看不见的隐情。”艾拉微微歪头,凝视雀鸢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恍惚间竟与当初在云栖屋,她洗完澡推门而出时所得到相似话语的场景重合。

陆斩月趁众人注意力分散的间隙,悄然递去一张纸条给雀鸢,上面字迹潦草却透着关切:“有情况私下说,别独自硬扛。”

雀鸢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暗自腹诽:“就算我如实相告,你们真的会信吗?”她无意间瞥向桌上菜肴,盘中晶莹的汁水竟隐隐幻化出无数双窥探的眼睛,顿时扶额无奈:“这多半是那破云啾系统的恶作剧,也就它能干出这种离谱的事。”

“喂,别总平白诬赖我啊!这事儿真不是我干的!”云啾实在听不下去,虽未现身,声音却在雀鸢脑海中清晰回响。

雀鸢放下筷子,以脑波回应:“不是你干的,那又是谁?想让我不找你麻烦,除非你说清楚,真正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

云啾带着几分无奈:“你是不是忘了,在吸血鬼城堡耀金餐店的浴堂里,你当初咬了谁?”

雀鸢眉头微蹙,沉思片刻:“你的意思是……是夜影干的?可他不过是个吸血鬼,怎会有这般能耐,连水都能操控?”

云啾低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他连圣水都能当普通水喝,连阳光都毫不在意,你真以为他只是个寻常吸血鬼?”

虚空中,一颗硕大的水珠孤零零悬浮,晶莹剔透得宛如凝固的月光。水珠内部竟清晰映照着一幅幅画面,像是被无形力量截取的监控片段,正无声循环着雀鸢等人的一举一动。

男子斜倚在老槐树最高的枝桠上,一袭黑斗篷在日光中流转着暗哑玄光。斗篷边缘绣着的暗纹月丝随枝桠轻晃,大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自然红润的薄唇,正微微勾起,漾着几分戏谑笑意:“哦?终于发现了,看来鸢儿也没那么迟钝。”

微风穿叶而过,落叶打着旋飘零,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自虚空传来:“大人,有何吩咐?”

夜影漫不经心地用指节敲了敲身下粗壮的枝桠,眼眸微眯,语调慵懒如猫:“去准备吧,是时候…”

“遵命。”低沉的回应落下,黑影瞬间融入周遭光影,无声无息消散在空气里。

张焕雨听完雀鸢的话,立刻抄起放大镜,径直怼到盘子的汁水和杯中水面上,满心以为能捕捉到眼珠子蠕动的痕迹,结果瞅了半天,水依旧清澈透亮,半点异常都没有。

他耷拉着脑袋哀声叹气,后背重重靠在椅背上:“唉,凭啥雀鸢能看见,我们却啥都瞅不着?难道是我们不配拥有‘特殊视力’?”

雀鸢微微歪头,实话脱口而出:“真要是让你看见了,你指不定吓得跳起来,到时候又该不乐意了。”

艾拉“噗嗤”一声笑出声,伸手轻轻拍了拍张焕雨的胳膊:“鸢姐姐,别这么损嘛,咱们得相信张公子的勇气呀。”

陆斩月指尖摩挲着下巴,抬眸望向虚空——云啾藏身之处,语气干脆地问道:“为何只有雀鸢能看见这些异常?”

云啾的声音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在众人脑海中响起:“ 因为雀鸢之前咬过夜影的脖子,沾到了他的血呀,这可是‘专属视觉buff’。”

“我靠!雀鸢你也太牛了吧?居然敢咬吸血鬼?!”张焕雨瞳孔骤缩成针尖大小,满脸写满难以置信,音量都不自觉拔高了几分。

雀鸢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语气平淡:“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你当初差点反杀夜影他妹妹,可差远了。”

张焕雨挠了挠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随即神色凝重起来:“还不是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我哪能伤到那个女人。不过要是再遇上,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她当初喉咙被刀刺穿都跟没事人似的,差点反手就抓穿我的心脏!”

正午的日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光影,雀鸢和张焕雨已坐上艾璟的车,一路平稳驶到一处中产阶级家庭的宅院前——这里正是张焕雨的家。

“多谢艾叔叔!要不要进门喝杯茶再走?”张焕雨推开车门,脸上漾着爽朗灿烂的笑,转头看向驾驶座的艾璟。

艾璟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摆了摆手:“不了不了,叔叔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啦。”说着转头望向后座的雀鸢,语气亲切:“雀姑娘,你家在这附近吗?要不要我送你过去?”

雀鸢收回望向窗外风景的目光,轻轻摇头,推开车门利落下车:“就在这附近,不麻烦艾叔叔了,你先去忙吧。”

艾璟笑着点头,挥手道别后驾车缓缓驶离,车轮卷起的细小尘土在正午日光里打了个旋,转瞬便消散无踪。

张焕雨转身推开院外的雕花铁门,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热情:“雀鸢,快进来坐!我家不算豪华,但胜在清净舒服。”

确实静得恰到好处。雀鸢迈进宅院,只见庭院角落收拾得干净整洁,草木修剪得规整,恰逢午休时分,几间卧室的方向传来均匀平缓的呼吸声,透着岁月静好的松弛感。

“这时候,我爸妈大概是刚下班回家,吃完午饭就回房休息了。”张焕雨领着她走进客厅,刻意放轻了声音,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呃……儿子久未归家,做父母的居然这么平静?”雀鸢看向张焕雨的目光里不自觉带了点同情,心里暗自嘀咕,“该不会他真是爸妈捡来的吧?” 她忽然想起自己幼时离家出走的经历——才刚踏出家门没几步,就被奶奶拿着竹条追着赶,好在她跑得飞快,一头扎回房间反锁门窗,才侥幸逃过一顿揍。

雀鸢嘴角勾起狡黠的笑,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没事没事,这样多自由啊,兄嘚~”

张焕雨胳膊上瞬间竖起一层鸡皮疙瘩,下意识搓了搓:“咦——你还是正经点吧!”

雀鸢挑眉,笑意更深:“ 我这可是实话实说!不用听他们絮絮叨叨地训斥,多爽?大家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争吵都少了大半,也不会觉得聒噪,多清净。”

这话刚落,二楼卧室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床板响动,紧接着是轻微的翻身声,原本均匀的呼吸节奏骤然一顿。

张焕雨脸色瞬间绷紧,慌忙抬手对雀鸢做了个“嘘”的手势,嘴唇无声翕动:“别说话!我爸妈浅眠,吵醒了又得问东问西!”

雀鸢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却也配合地闭了嘴,指尖轻轻敲了敲沙发扶手,目光不自觉飘向楼梯口,好奇这对“佛系父母”若是醒来,会是怎样的反应。

然而话音未落,张焕雨已经拽着雀鸢的手腕快步出了家门,沿着路边的林荫道慢慢散步。

见他一路沉默寡言,雀鸢便不再提他父母的事,转而找了个话题打破僵局:“对了,你还记得当初是谁把你弄到吸血鬼城堡当血包的吗?”

张焕雨皱着眉,努力回想多年前的细节,神色带着几分怅然:“记不清了。那时候我在一家密室逃脱场馆玩,无意间闯进了地图上没标注的区域。通道尽头立着一扇门,和周围的破败感格格不入——它异常厚重,摸上去不是木头,反倒泛着沉黯的金属冷光,门身上缠绕着暗金色的紫藤花纹,花纹交织的中心还刻着一个古老扭曲的字符,那形态,竟和课本里见过的甲骨文中的‘死’字有八九分相似。”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无奈,“之后好像被什么人弄晕了,等醒来时,眼前已经围了一群吸血鬼。”

张焕雨摇了摇头,转移话题:“先不说我了,你又是怎么跑到吸血鬼城堡那边去的?”

雀鸢眨巴着眼睛,心里犯起嘀咕——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一款乙游软件穿越,这一切都是云啾安排的戏码吧?她沉思片刻,含糊道:“我也不清楚,醒来就在那了。”

两人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雀鸢一时走神,没注意前方来人,肩膀径直撞上了一个男人。

“嘶——”她皱起眉,揉了揉被撞的肩膀,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身形挺拔,留着利落的黑短发,半副金丝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指尖正把玩着一枚金链怀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无妨,小姐下次走路多留意些便是。”

雀鸢的目光不自觉被那枚怀表吸引,总觉得有些眼熟。下一秒,一段模糊的小片段突然直击脑海——昏暗的医疗室里,这枚怀表在眼前缓缓摇晃,伴随着一道温柔得近乎蛊惑的声音:“别怕,安心睡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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