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课
整整两周,智种学派的讲堂都处于一种奇特的“放养”状态。
那刻夏自那日与琪安娜从城外返回后,便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完完全全地泡在了他的私人研究室里。据说是在进行一项至关重要的研究,连他最珍视的日常授课都抛诸脑后。
研究室的门紧闭着,里面时常传来仪器运转的微鸣和压抑的、带着困惑与焦躁的低语。
风堇作为助教,不得不临时调整课程安排,但教授连续两周的缺席,还是引起了学生们的不安和议论。
“教授!这已经是第七次我来找您了!”风堇站在那紧闭的研究室大门外,语气带着难得的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提高了音量,“就算您有再重要的研究,不想上课,也应该提前给学生们发个通知,或者至少……”
“吱呀——”
研究室厚重的大门忽然毫无征兆地从内部被推开,打断了风堇的话。
门后出现的那刻夏,形象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没有预想中因废寝忘食研究而产生的疲惫憔悴、浓重黑眼圈或是陷入瓶颈的疯狂偏执。
他看起来……很平常。
衣着整齐,眼神虽然依旧锐利,却并无血丝,面色甚至比之前熬夜讲课时还要好上一些,仿佛他并非在实验室里不眠不休地折腾了两周。
而只是像平常一样走进去,然后在里面以一种奇特的方式跳过了这十四天的时光。
“雅辛忒斯,”他叫着风堇的正式名号,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却又奇异地混合着某种了然的平静,“你这份固执劲真是……算了。”
他没有解释自己这两周在做什么,也没有回应风堇关于课程安排的质问,只是迈步走了出来,顺手带上了研究室的门,“我们走吧,让我给我的学生们……上最后一堂课。”
“……以上,就是你们在树庭,由我负责的智种学派核心课程的最后一课了。”
讲堂内,那刻夏站在熟悉的位置上,声音平稳地做着总结。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学生们——琪安娜的平静,白厄的若有所思,遐蝶的专注,以及风堇那依旧带着点审视的目光。
“从今往后,你们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从我这里学去的知识——质疑的精神,逻辑的刀锋——能帮上多少忙,全看几位参悟的本领和运用的时机。”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种近乎刻薄的“叮嘱”:“不过,我告诫你们。假如未来你们做出了什么有辱智慧、有违逻辑的失格之举,可千万别对外宣扬你们是我的学生……”
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嗯……不过你们或许可以署名阿格莱雅。她大概不会介意多几个‘不肖’门生。”
讲堂内原本因为“最后一课”而弥漫开的些许离愁别绪,被他这几句话冲淡了不少,甚至隐隐有些哭笑不得的气氛。
然而,当那刻夏说完,习惯性地转身,准备如同以往那般干脆利落地离开讲台时——
“请等一下,教授!” 风堇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那刻夏的脚步顿住,有些不耐地侧头瞥向她,眉头已经习惯性地皱起。
风堇迎着他那“你又有什么事”的目光,毫不退缩,甚至微微扬了扬下巴,如同在宣读某项重要法令:“根据《神悟树庭教学规范》第三章第七节第五款明文规定:授课教师在课程最后一个正式课时结束时,应当——『与学生畅谈卒业后之理想,引导学生走上妥实之道路』。”
她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公事公办意味的微笑:“教授,这关乎学生未来发展方向的环节,可不能漏了呀?您说是吧?”
“嘁……” 那刻夏极其不爽地咂了下嘴,脸上写满了“多此一举”和“浪费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却清晰的声音从遐蝶的位置传来,带着一丝看热闹的俏皮:“作为助讲的风堇小姐……真是那刻夏老师的克星呀。”
那刻夏显然听到了,他立刻转移了火力,狠狠瞪了遐蝶一眼。
遐蝶立刻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般缩了缩脖子,用羽毛笔掩住大半张脸,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肩膀还在微微耸动。
那刻夏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忍耐着将这两个“麻烦”学生一起丢出去的冲动。
最终,他用一种近乎认命的、带着浓浓敷衍意味的语气说道:
“……咳,好吧。”他慢吞吞地转过身,重新面向全班学生,脸上每一道线条都仿佛在诉说着“麻烦”二字。
“既然雅辛忒丝助教如此……‘恪尽职守’地要求我们完成这规范流程……”他刻意拉长了语调,“那就来走一遍这无聊的流程吧。”
那刻夏的目光在台下扫视,最后定格在某个方向,带着一种“既然你开了个好头,那就由你继续”的意味。
“我看某些人上次的问题提得……嗯,‘别出心裁’,”他用了中性词,但谁都听得出他指的是谁,“不妨就由你先来开这个头,哀丽密榭的琪安娜——”他的视线落在琪安娜身上,“说说看吧,你卒业后,那‘妥实’的理想,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