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
时光在蝶屋规律的作息与紫藤花绵长的香气中悄然滑过。
在蝴蝶忍精准的用药、神崎葵无微不至的照料、香奈乎无声的陪伴,以及那只名为“珍珠”的白鸦每日叽叽喳喳的“监督”下。
艾清背后的狰狞伤口终于彻底愈合,只留下大片光滑而色泽略浅的疤痕,如同冰雪过后大地留下的印记。
起初是僵硬与酸麻,每一次伸展都伴随着肌肉记忆深处的警告。
但艾清以惊人的耐心和毅力,如同融化冻土般,一点点重新驯服这具曾经濒临破碎的身体。
从在廊下缓慢行走,到可以进行小幅度的拉伸,再到尝试基础的体能训练。
珍珠成了她最忠实的观众和闹钟。
清晨,它会用喙轻啄窗棂,催促她起床;
训练时,它会蹲在庭院的枝头,歪着头看她,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的鸣叫,不知是鼓励还是单纯的好奇;
当她因疲惫或挫败而停下时,它会飞到她身边,用雪白的翅膀轻轻碰碰她的手臂,仿佛在说:
“继续呀,你可以的!”
这天清晨,天光微熹。
艾清站在训练场边缘,深吸了一口带着露水清香的空气。
她伸出手,缓缓握住了用于训练的木刀。
刀柄熟悉的触感传来,带着一丝微凉的金属质感,却奇异地让她感到安心。
她闭上眼,回忆着系统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冰之呼吸”的韵律,引导着体内那股已然顺畅许多的冰凉气流。
然后,她动了。
没有使用任何剑型,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挥刀。
银白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在身后划出利落的弧线,刀锋破开空气,发出稳定而锐利的轻鸣。
一下,两下,十下,五十下……
动作从最初的些许凝滞,逐渐变得流畅、稳定,甚至带上了一种独特的、属于她自己的冰冷韵律。
背后愈合的肌肤在动作拉伸下,不再传来尖锐的痛楚,只有一种深层的、提醒她曾经伤痕存在的轻微紧绷感。
蝴蝶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训练场的廊下,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抱着手臂,紫藤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场中挥汗如雨的银发少女。
她看着艾清每一次挥刀时那坚定的眼神,看着那逐渐恢复力量与协调性的身体,看着那头月华般的银发在晨光中飞扬。
一丝真切的笑意,难以抑制地浮现在忍的嘴角。
作为医者,没有比看到重伤者如此顽强地恢复健康更令人欣慰的事了。
作为姐姐(某种程度上),她为艾清的坚韧感到骄傲。
然而,那笑意只停留了片刻,便渐渐沉淀下去,化为一丝更深沉的、不易察觉的忧虑。
伤好了。
这意味着,艾清不再仅仅是蝶屋需要庇护和治疗的伤患。
她是一名鬼杀队队员,是掌握了独特呼吸法的剑士。
痊愈,也意味着她即将要离开蝶屋这个相对安全的港湾,开始执行任务,真正踏入与恶鬼厮杀的、危机四伏的现实。
忍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艾清重伤濒死、后背几乎被摧毁的模样,闪过姐姐香奈惠至今昏迷不醒的脸庞。
上弦之二的恐怖实力,如同阴霾般笼罩在她心头。
她希望艾清变强,希望她能独当一面,这是所有鬼杀队成员的宿命。
但一想到这个她亲眼看着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一点点重新学会握刀走路的女孩,马上就要去面对那些嗜血的怪物,一种混合着不舍与担忧的情绪便悄然攥紧了她的心脏。
艾清完成了最后一组挥刀,缓缓收势,微微喘息着。
额角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那双浅紫色的眼眸更加清亮,仿佛被汗水洗涤过的冰雪。
她转过头,恰好对上了廊下忍的目光。
艾清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平静,对着忍的方向,轻轻颔首行礼。
忍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恢复了平日那种冷静自持的表情,她走上前,语气如常般平淡:
“动作标准了不少,力量的控制也进步了。看来,恢复得确实不错。”
“是。”
艾清低声应道。
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句简短的叮嘱:
“不要过度,循序渐进。你的身体虽然愈合,但内部的损耗需要更长时间来调养。”
“我明白。”
艾清点头。
阳光彻底驱散了晨雾,将训练场照得一片明亮。
珍珠扑棱着翅膀飞落到艾清肩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蝴蝶忍看着这一人一鸦,心中那份担忧与欣慰交织得更加复杂。
她知道,离艾清接到第一个任务的日子,恐怕不远了。
这片紫藤花下的宁静,对于已经展翅的雏鸟而言,终究只是暂时的栖息地。
而她能做的,唯有在她羽翼未丰时,尽可能多地给予指导,并在她翱翔于险恶天空时,默默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