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解

夜色渐深,蝶屋陷入一片宁静。

艾清在药力的作用下沉沉睡去,然而等待她的并非安眠,而是光怪陆离的碎片。

她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冰冷刺骨的浓雾里,周围是断断续续的、被拉长扭曲的声响——是金属撞击冰晶的刺耳锐鸣?还是少女们急促而模糊的惊呼与闷哼?她分不清。

眼前闪过破碎的画面,一抹熟悉的、带着薄荷绿色的发梢在雾气中一闪而过,随即被翻涌的苍白吞没。

耳边似乎响起菊枝师姐那总是充满活力的声音,但那声音却扭曲变形,最终戛然而止,只剩下空洞的回响。

她又好像看到一双安静的眼眸在迷雾深处望着她,但那眼神里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令人心悸的哀伤与决绝,随即,那眼眸也被冰蓝色的阴影覆盖。

一种彻骨的寒意,并非源于温度,而是源于某种无法言说、无法改变的恐怖预感,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

艾清:不…

艾清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疯狂地擂动着。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冷汗浸透了寝衣,背后的伤口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而传来抗议的刺痛。

梦中那破碎的画面和窒息般的恐惧感并未随着苏醒而立刻消散,反而如同粘稠的墨汁,渗透进她的意识。

那是什么…那些画面…

她用力摇头,试图驱散脑中的混沌,但那种不详的预感,那种重要的东西即将在眼前破碎、被寒冰彻底吞噬的感觉,却越发清晰强烈。

她说不清梦到了什么具体的情景,但一种巨大的、仿佛源自本能的恐惧和急迫感攫住了她。

睡意没了,呼吸急促,背后的伤口还隐隐作痒,为了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有意识地运用用呼吸全集中。

她闭上眼,努力摒弃杂念,开始引导那熟悉的、冰凉的呼吸节奏。

起初很顺利,那股微弱的气流开始在经络中缓缓运行,带来一丝久违的、掌控力量的感觉。

这感觉让她心头一喜,不由得稍稍加深了呼吸,试图引导气流运行得更快一些,去冲击那些仍感滞涩的节点。

然而,就在她呼吸节奏变化的瞬间,后背那看似愈合的伤口内部,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被猛地拉扯!

呃——!

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毫无预兆地从背部炸开,瞬间打断了她所有的呼吸韵律!

艾清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蜷缩,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但额头上迅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在月光下变得惨白如纸。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刚刚愈合不久的创口似乎崩裂了,一股温热的液体正缓缓渗出,浸湿了绷带。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拉开。

蝴蝶忍静静地站在门口,紫藤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最冷静的探灯,精准地捕捉到了艾清蜷缩颤抖的身影,以及她背后寝衣上那团正在缓慢扩大的、深色的湿痕。

忍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她没有立刻出声斥责,而是快步走进房间,反手轻轻关上门,阻隔了外面的视线和可能的声音。

艾清听到动静,艰难地抬起头,对上忍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眸,心中猛地一沉。

完蛋了

被抓个正着的慌乱和伤口崩裂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她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却因为疼痛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艾清:忍…大人…我…

忍没有理会她的话,径直走到她身边,蹲下身。

她的动作依旧带着医者的利落,但指尖在触碰到艾清被血浸湿的寝衣时,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紧绷。

蝴蝶忍:我说过,

忍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艾清的心底,

蝴蝶忍:绝对静养。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没有怒吼,没有质问,但那其中蕴含的失望与严厉。

艾清垂下头,银发遮住了她的表情,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让蝴蝶忍侧目。

忍不再多言,动作迅速地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剪开被血浸透的绷带。

当那狰狞的、因为强行发力而再次裂开、皮肉外翻的伤口暴露在月光下时,忍的呼吸几不可查地滞涩了一瞬。

她清理伤口的动作专业而快速,但拿着药棉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蝴蝶忍:急于求成,是面对鬼最快的送死方法。

忍一边上药,一边冷冷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蝴蝶忍:你以为你是在努力?你是在浪费我和姐姐,还有蝶屋所有人这三个月来在你身上耗费的心血!

艾清紧紧闭着眼,知道忍显然是误会了,但也不好辩解。

背后的药粉带来一阵刺痛。

然而,预想中更严厉的斥责并没有到来。

忍为她重新包扎好伤口,动作虽然依旧不温柔,却异常小心地避开了最痛的区域。

做完这一切,她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沉默地坐在了艾清的床边。

月光下,两人一时无话。只有艾清因为忍痛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过了许久,忍才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那层冰冷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蝴蝶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变强,想不再拖后腿,想保护…重要的人。

艾清猛地睁开眼,看向忍。

在内心惊讶道

这误会也太大了…她其实没那么大的抱负,为蝴蝶香奈惠挡下攻击那晚,或许只是脑子一热做出的选择,现在想想也有些后怕。

忍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柔和,又带着一丝疲惫。

蝴蝶忍:但是,艾清,活着,才是这一切的前提。一个废人,甚至一个死人,什么都做不到。

她转过头,紫藤色的眼眸深深地看着艾清,

蝴蝶忍: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它是姐姐拼上性命护下来的,是蝶屋倾尽全力救回来的…也是我…

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眼神里那份复杂的情绪,已然说明了一切。

那是关心,是后怕,是承载着期望的沉重。

艾清:对不起…

艾清低下头,声音哽咽,有些惭愧。

蝴蝶忍:记住这次的教训。

忍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不再冰冷。

蝴蝶忍:康复,本身就是一种修行。忍耐与等待,有时比盲目的冲锋更需要勇气。

就在这时,两人都注意到,门外的阴影里,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地站着,不知已经听了多久。

是香奈乎。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卷干净的绷带,显然是听到动静想去拿,却又不敢进来打扰。

此刻,她看着房间内的两人,尤其是默默流泪的艾清,那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忠诚的守护石像。

忍站起身,走到门口,从香奈乎手中接过绷带,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蝴蝶忍:去休息吧,这里没事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香奈乎看了看忍,又看了看房间里的艾清,最终乖巧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忍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坐在月光下、肩膀微微耸动的艾清。

蝴蝶忍:睡吧。

她只留下这两个字,便拉上了房门,将静谧的月光和需要独自消化情绪的空间,留给了艾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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