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瞳之秘
那缕盘旋一瞬便消散的微弱黑气，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沈千澜心中持续漾开不安的涟漪。她确信那不是错觉，而是血瞳在危机解除后，对残余威胁的一种本能警示。
这“标记”究竟是什么？是“缠魂丝”咒术残留的怨念？还是那“烬”教邪术特有的某种追踪印记？它是否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是否会持续侵蚀自己的生机？
未知，往往比已知的危险更令人恐惧。
沈千澜尝试再次凝神，主动去“观察”自身，尤其是那黑气出现过的周围。然而，那感觉太过微弱缥缈，如同风中残烛，当她刻意去探寻时，反而捕捉不到任何痕迹，只留下左眼阵阵加深的酸涩感提醒她，能力的过度使用已接近极限。
她不得不暂时放弃，将注意力转回那面救了她性命的“清心镜”上。镜面的清光已恢复柔和，静静悬照，带来一丝心安。萧绝……他显然对这类超自然力量有着相当的了解和准备。
傍晚时分，萧绝承诺的护身符箓送到了。并非通过暗卫，而是由钱嬷嬷亲自送来，仿佛只是寻常的关照。那是一枚用不知名黑色木头雕刻而成的兽首令牌，只有拇指大小，触手温润，上面刻满了细密复杂的符文，中央镶嵌着一粒极小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晶石。
“姑娘，这是七……是那位贵人吩咐务必让您随身佩戴的。”钱嬷嬷压低声音，眼神里充满了敬畏，“贵人说，此物名‘獬豸镇邪令’，可辟百邪，镇魂守魄，寻常污秽近不得身。”
沈千澜接过令牌，指尖触及的瞬间，便感到一股中正平和的暖流渗入体内，驱散了最后一丝因咒术带来的阴寒不适，连左眼的酸涩都缓解了不少。这绝对是一件比清心镜更高级的法器！
萧绝出手如此大方，一方面固然是看重她的价值，另一方面，恐怕也说明他判断接下来的危险只会更甚。
她将令牌用红绳系好，贴身佩戴。兽首令牌贴着肌肤，传来持续的温热感，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她与外界潜在的恶意隔绝开来。
是夜，萧绝竟然亲自来了。
依旧是在藏书阁静室，他看起来与平日并无不同，但沈千澜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处理谢明珠反噬和后续事宜，也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感觉如何？”他开门见山，目光落在沈千澜身上，似乎在审视那“标记”是否存在。
“多谢殿下及时援手，已无大碍。”沈千澜微微躬身，将发现微弱黑气的事情告知了他，“……那气息虽已消散，但我总觉得，似乎留下了点什么。”
萧绝闻言，眉头微蹙。他走到沈千澜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墨香与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的气息。
“不要抵抗。”他沉声道，随即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向沈千澜的眉心。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沈千澜左眼猛地一跳！并非疼痛，而是一种被更强大、更纯粹力量探知的悸动！她强行压下本能的反抗，任由那股清冽中正的气息通过萧绝的指尖，流入她的识海。
片刻之后，萧绝收回手，脸色略显凝重。
“很隐蔽的‘魂印’。”他缓缓道，“并非直接伤害，更像是一个……道标。”
“道标？”沈千澜心下一沉。
“嗯。”萧绝颔首，“施术者或其同源力量，可以通过这个‘道标’，在一定范围内更轻易地感知到你的存在，甚至……在特定条件下，进行更精确的定位或影响。谢明珠修为不够，无法运用，但这印记本身，说明她背后的‘主人’，手段远超我等预估。”
果然！沈千澜握紧了袖中的手指。自己就像是被打上了一个无形的烙印，在那些邪徒眼中，恐怕如同暗夜中的灯火。
“可能祛除？”她问。
“有些麻烦。”萧绝没有隐瞒，“此印与你的魂魄气息已有轻微纠缠，强行抹除，恐伤及你的根本。目前唯有依靠‘獬豸令’的力量将其压制、隔绝，使其暂时失效。若要根除，需找到施术的源头核心，或是……你的‘能力’有所突破，能够自行炼化这等阴邪印记。”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沈千澜的眼睛上，带着探究：“你的‘感应’能力，似乎对这类能量格外敏锐。此次能提前察觉咒术，并感知到残留印记，皆源于此。这双眼睛……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审视。
沈千澜知道，经过此事，血瞳的特殊性已无法完全掩盖。她迎上萧绝的目光，坦然道：“臣女亦不知其全部奥秘。只知它有时能窥见真实，有时能感应吉凶。或许……它与殿下所言的‘烬’教，本就存在某种宿命的关联。”
她巧妙地将问题引向了“烬”教，既是实情，也是转移焦点。
萧绝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继续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这秘密于大局有利，他并不介意暂时保留。
“无论如何，有此能力，于我们对抗‘烬’教有利。”他最终说道，“‘魂印’之事你暂且不必忧心，有獬豸令在，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凭此定位你。当务之急，是趁着谢明珠反噬昏迷、对方暂时蛰伏的时机，尽快找到那手腕有疤的女子，查明‘烬’教在宫中的据点。”
“我明白。”沈千澜点头。
萧绝离开后，沈千澜独自在静室中站了许久。她抚摸着手腕上那枚温热的獬豸令，又轻轻按了按依旧有些不适的左眼。
道标……魂印……自行炼化……
萧绝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血瞳的能力，似乎远不止窥探记忆那么简单。它能否真的炼化这邪异的印记？
她闭上眼，尝试着将精神集中在左眼，不是去“看”，而是去“感受”那枚所谓的“魂印”。起初依旧是一片混沌，只有獬豸令的力量在缓缓流转。但她没有放弃，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遍遍地用意识去触碰、去感知那被压制住的、极其微弱的异样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精神即将耗尽之时，左眼深处那温凉的流韵，似乎……微微灼热了一丝。与此同时，那被獬豸令力量笼罩下的、微不可查的“魂印”，仿佛被这丝灼热触动，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刹那的感觉，并且立刻引来了左眼更强烈的酸胀抗议，但沈千澜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她的血瞳，似乎真的能对这类能量产生反应！
前路依旧危机四伏，但她也并非全无依仗。
这双被视为诅咒的眼睛，或许正是她斩破一切迷雾与邪祟的，唯一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