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密语（萧衡篇）

慕雷失魂落魄地退出御书房，僵立在廊下。

“欺君之罪……回家？不，不能回去。回去后该如何面对雪儿？是告诉她真相，让她一同陷入恐慌，还是继续编织谎言，让她在无知中随我踏入深渊？”

他心乱如麻，脚步却不由自主地移动着。等回过神来，已站在谢逸府邸门前，叩响了大门。

听闻慕雷来访，谢逸有些意外，还是客气地将他迎入书房，屏退左右。

“慕大人面色不佳，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谢逸斟了杯热茶，推到他面前。

慕雷双手颤抖地接过茶杯，温暖的杯壁却无法驱散他指尖的冰凉。他深吸一口气，将事情和盘托出。

““……谢大人，我甘愿领受任何刑罚。可我妹妹……她全然是被我拖累！求您指点，我该如何做，才能不牵连她？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谢逸静静听着，面色凝重，“慕大人，你我同乡，你如今遭遇，我自是同情。但请恕谢某直言，我……帮不了你。”

慕雷闻言，猛地起身绕过茶几，直挺挺跪倒在地：“谢大人！我不求您为我脱罪，只求您看在同乡之谊，救救雪儿！”

“慕大人！这是做什么！”谢逸惊得立刻搀扶，“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无能为力，实难预测圣意啊！”他硬是将慕雷按回座位，叹了口气，“按律法，科考作弊不过是杖责一百，取消成绩。陛下仁厚，还可能从轻发落。这些都说不准的，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可这不是单纯的作弊啊！”慕雷焦急道，“这是代笔，我还因此受到陛下赏识，这是欺君之罪啊！我不敢让雪儿冒险，万一陛下盛怒之下……就算只是皮肉之苦，我也不愿雪儿承受，她从小已经够苦了……”

谢逸沉默片刻，终于压低声音：“若你真心想保全令妹，又觉前路已绝……谢某这里，倒还有一个法子。只是……此法惊世骇俗，甚至可称大逆不道，不知你敢不敢听？”

慕雷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谢逸：“什么法子？只要能让雪儿平安，我愿意听！”

谢逸的目光锐利起来，声音几乎细不可闻：“弑君。”

慕雷瞬间僵住，瞳孔骤缩，“什……什么？我们怎可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谢逸的神色却异常平静，“我知道，但若成功，科场旧案自无人再会追究，你也不必再终日惶恐。”

“可是！”慕雷急道，“且不说成败难料！就算侥幸成功，朝局动荡，你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我慕雷一生所愿，是为国尽忠，为百姓谋福，岂能行此祸国殃民之举！”

谢逸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既然先皇已逝，自然父债子偿，我只能报复到当今陛下身上。我可以联络兄长军中旧部，他们不少仍听我号令，我在朝中亦有人脉。你若同意，我们便联手。谢某在此发誓，他日我若登临大位，定当大力提拔于你，更会善待令妹。”

慕雷脸色惨白，连连后退。

谢逸叹了口气，摆摆手：“慕大人不必如此。我说了，这只是提供一个选择。你既不愿，我谢逸绝不强人所难。只是……你既听了我这番大逆不道之言，是否也该有所表示？”

慕雷立刻伸手入怀欲取银票，谢逸却直接推回：“慕大人误会了。我不要钱财。我只要你发誓，今日在书房中所闻一切，出得我口，入得你耳，绝不对第三人提起。”

慕雷立刻正色道：“这是自然！谢大人放心，我慕雷虽不才，但也知信义二字。今日之事，我必烂在肚子里，对谁也不提起，包括雪儿！”

“好。”谢逸点了点头，“既然慕大人不愿行此险着，那谢某再为你想想别的办法。或许，你可以带着令妹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时间久了，此事或可不了了之。”

慕雷苦笑摇头：“这亦非良策。隐姓埋名，东躲西藏，非我之志。我寒窗苦读，本欲一展抱负，造福百姓，岂能就此埋没？雪儿热爱经商，将慕记视若心血，让她放弃一切随我亡命，她定然不愿。”

谢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看来，谢某实在想不出万全之策了。不过，你若需要周旋、打探消息，尽管直言。”

慕雷站起身，深深一揖：“多谢。今日叨扰，慕雷感激不尽。”

谢逸亦起身还礼，“慕大人客气了。你我同朝为官，又是同乡，相互帮衬本是应当。那么……你现在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慕雷深吸一口气，“我想好了。回江淮，向雪儿坦白一切，尽力劝说她远走避祸。若她执意不肯……那我我们一同上京，面见陛下，陈情请罪！是福是祸，我们兄妹一同承担！”

谢逸点了点头，“好。既然慕大人已有决断，那就依计而行吧。记住，望你与令妹，能得一线生机。”

“承谢大人吉言。”慕雷转身离开了谢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