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不清,人不清(1)
一向庄重沉寂的镇国公府,破天荒的挂上了红绸,木工瓦匠进进出出,各种珍奇摆件,花草树木都往府里抬,一丈高的珊瑚树,金丝楠木镂空刻画的屏风,这么大的阵仗一下子就勾起了旁人的兴致,四处探听,只是镇国公府不牢靠的下人好几年前便撵了个干净,剩下的都是都颜色规矩的,不论旁人怎么问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直到那位出了名的病秧子都去抱月楼露了脸……
镇国公府的官职如今不过是个虚名,十年前,军情泄露,边关失守,钟家三房二十户皆死在边关,徒留了在玉汀洲的妇孺在府中痛哭,那个慈爱的老太君受不住丧夫丧子的苦楚,竟也随着去了,一夜之间,钟家失了主心骨,徒留二房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执掌钟家,虽然官家怜爱,未收走爵位,但二房的爷,也着实担不起振兴钟家的重担,自发了丧,镇国公府的大门就再没敞开过,官场上人人心里和明镜似的,钟家很难翻身。
抱月楼是玉汀洲最好的首饰铺子,从寻常首饰到罕见的珍宝按价格从一楼摆到顶楼,玉汀洲的贵女夫人们见到四楼的首饰便已经被价格吓的咋舌,一般只在二楼三楼挑选。
“东家这是在考量我的眼力?”钟玉蘅的手落在一只金簪上,举起看了看,她微微仰头的动作露出帷帽之下的半张美人面,病态的白,附上嫣红的唇“抱月楼的手艺是让人挑不出错来的,这簪子做工倒是细致,累丝更是不差分毫,只是这花样却显得小气,这流苏上的米珠更是让人……难以入眼。”
钟玉蘅搁下那只金簪,轻轻扫了一眼四处,清冷的语气,带着娇养出的刁蛮“这点翠倒也是辛苦师傅们费心了,这般小巧,嵌起来更是要十分的小心,不若换成蓝宝石,远远瞧上去更夺目精致,这些物件儿精致,却上不得台面,东家可是私藏了宝物,觉得我买不起?”
“殿下误会了,这些首饰都是城中贵女最喜欢的样式,城中兴素雅之风,这些精致小巧的首饰是今年最时兴的。”
“素雅。”钟玉蘅轻笑了一声,透过窗户透进来的光,打在她的身上,身上的衣裳都泛着光,“本宫还是喜欢庄重的。”
“那还请殿下上楼去再看。”芜幽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垂着头不禁唏嘘,钟玉蘅不愧是镇国大长公主的女儿,钟家没落,京中也没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坎坷,那衣裳是宫中绣娘的手笔,布料也是贡品,手腕上的玉镯子水头极好也定然不是凡品,刚刚不小心露出的步摇,流苏上挂着的宝石珍珠更是上品。钟玉蘅被抱月楼的东家搀扶着上了楼,楼下的玩意儿精致却始终是难以入她的眼,钟家历经十年虽不如鼎盛时候风光,却也有东山再起之势,当年那毫无练武天赋的二房,如今做生意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当年镇国大长公主所出的双生子,这个大姑娘虽说是身子不好,似病西施一样,但是那大公子却是有将相之才,自己偷偷投军隐姓埋名,一朝拔得了头筹,不日便携功名归来。
抱月楼不止一家,芜幽早早得了消息那大公子收复失地不日便凯旋归来的消息。
五楼是抱月楼顶楼,先入眼的红宝石头面不知道比楼下的物件儿精致点多少,“抱月楼还是有点东西的。”钟玉蘅在屋子里打量,“这样的累丝金簪才像样子。”
钟玉蘅倒也没花时间,瞧着配色给府里的姑娘各挑了一套,这便不得不夸赞她的眼力,从发簪步摇到戒指耳环,皆是楼中珍宝,都说钟家没落,芜幽却觉不尽然,抬手便抓了一把金瓜子做赏钱的钟家没落个毛线!
芜幽捧着金瓜子,脸都要笑烂了。
“东家,玉汀洲最好的绣坊是?”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捧着金瓜子的芜幽努力藏着自己漾出来的喜悦,恭敬的回话“是金缕衣。”
钟玉蘅轻轻点头,便离开了抱月楼。
“长姐。”几个小姑娘像极了小云雀,聚在一起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瞧着几个小姑娘依次落座,钟玉蘅才缓缓开口,语气里透着几分宠溺“日日拘在府里学规矩怎还是这么顽皮,有外客在也不知道收敛。”
坐在一旁的金缕衣绣娘端着温和的笑,“好姑娘们,我来给你们量量尺寸,好为你们裁衣裳。”
钟玉蘅轻轻点头,示意姑娘们挨个来,自己轻轻品起了茶,那个绣娘,乌发之中掺杂了银丝,发髻却梳的一丝不苟,眼角的细纹和她的笑意一样深,身上的衣裳布料不是时兴的,却针脚绵密,精致合身。
“料子针线我都备下了,纹样我也叫人细细标注了。”
绣娘摸了摸料子,不禁喟叹“这样好的料子,我们金缕衣定然不会辜负。”
幽客恭恭敬敬的送了绣娘出府,还抓了一把银叶子给绣娘当赏钱,嘱咐绣娘定要尽心尽力。
绣娘拿了赏,心中雀跃,口中尽是忠心之言。
幽客笑着安抚,目送马车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