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散修
怀中的铁牌沉甸甸的，不再是冰冷的死物，而是像一颗蛰伏的心脏，带着与那湮灭的“巡天者”同源的、微弱而稳定的幽蓝律动。脑海中，那片残缺的“星图”如同烙印下的星辰，模糊却挥之不去，指向某个超越他地理认知的遥远方位；而那“净化协议”的基础单元，更像是一篇用未知文字书写的天书，艰涩、破碎，仅能勉强理解其指向的核心——对抗某种被称为“高维侵蚀”的存在。
“高维侵蚀”……阿剩下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火焰烙印。这就是“巡天者”在他身上检测到的东西？是那“真仙”留下的污染？还是……与这铁牌、与那远古战魂深度融合后的某种代价？
“观测者”的威胁，“终焉回响”的警示，如同阴云笼罩。他不敢在这片刚刚发生剧烈能量爆发的“星陨之谷”久留。那些穿着统一、手段诡异的家伙，很可能已经被这里的动静吸引而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吞噬了“巡天者”的巨坑，转身，毫不犹豫地朝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也是脑海中那片残缺星图大致指引的东方，快速离去。
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仅仅是生存和寻找，更带上了一种被无形之手推动的、近乎使命感的急迫。
他需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尝试理解脑海中那些庞杂而陌生的信息，并弄清楚如何利用这似乎“升级”了的铁牌，以及那所谓的“净化协议”。
数日后，他沿着一条荒废已久的古商道，进入了一片地势相对平缓、但依旧人烟稀少的丘陵地带。这里的气候明显湿润了许多，林木茂盛，溪流纵横。他找到一处被遗弃的、半塌的山神庙，作为暂时的落脚点。
庙宇破败，神像蒙尘，但至少能遮风挡雨。
他盘坐在积满灰尘的蒲团上，凝神内视，试图沟通那片星图。意识沉入的瞬间，仿佛置身于无垠的虚空，无数光点明灭闪烁，但绝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浓雾之中，只有一条极其微弱的、由数个特定星宿连接而成的光路，指向东方偏南的某个遥远所在。没有地名，没有参照，只有绝对的、宇宙尺度的方位感。
这让他如何去寻找？
他退出内视，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怀中的铁牌上。他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连同体内那点来自废墟的暖流，缓缓注入铁牌。
铁牌表面的幽蓝纹路轻轻亮起，一种奇妙的感知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向外扩散开来。不再是之前感应邪秽或指引方向的单一功能，而是一种更加立体的、对周围环境能量流动和物质构成的细微探查。
他“看”到了庙外溪水中蕴含的微弱水灵之气，看到了古树上缠绕的、近乎枯竭的木属生机，甚至“看”到了脚下土地深处，几条极其细微的、流淌着浑浊地脉能量的脉络。
这种感知范围不大，仅限方圆十丈左右，但却为他提供了前所未有的信息维度。
或许……可以利用这种能力，结合星图的大致方位，去寻找那些可能蕴含着特殊能量、或者与“归墟”、“净化”相关线索的地方？
就在这时，他扩张的感知边缘，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异常的能量波动！
那波动并非来自生灵，也非自然灵蕴，而是一种……尖锐的、不稳定的、带着强烈破坏性的躁动感。来源就在山神庙后方，不过百丈远的一处山坳里。
他心中一动，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潜出庙宇，朝着那能量波动的来源摸去。
拨开茂密的灌木，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山坳里，并非什么天材地宝，也不是诡异邪物，而是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比他年纪稍长几岁的青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衣，正盘坐在一块青石上，面前悬浮着一块巴掌大小、布满了细密裂纹的暗红色玉符。那玉符正剧烈震颤着，表面红光流转，散发出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爆炸的狂躁能量波动！青年脸色苍白，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结着一个复杂的手印，指尖有微弱的清气溢出，试图安抚、控制那玉符，却显得力不从心，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身上的能量气息，与阿剩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一种都不同。并非“真仙”的邪异，也非“观测者”的冰冷，更非废墟馈赠的温和，而是一种……更加纯粹、更加贴近自然本源，却又带着某种人工引导痕迹的“灵元”？
眼看那玉符的红光越来越盛，裂纹不断扩大，青年眼中已露出绝望之色。
阿剩目光一凝。他能清晰地“看”到，那玉符内部的结构正在飞速崩坏，无数狂乱的能量流相互冲撞，即将突破临界点。一旦爆炸，这青年首当其冲，绝无幸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出手。或许是那青年眼中与绝望并存的、一丝不甘的倔强触动了他。又或许，他只是想验证一下脑海中那破碎的“净化协议”，以及手中这面似乎拥有更多可能性的铁牌。
没有时间犹豫。
他一步踏出灌木丛，在青年惊愕的目光中，右手并指如剑，将体内那点暖流与铁牌反馈而来的幽蓝能量混合，循着“净化协议”中最基础、最本能的一条能量疏导与稳定路径，猛地点向那狂暴的玉符！
指尖触及玉符的瞬间，一股灼热暴戾的能量顺着手臂经脉反冲而来，几乎要将他撕裂！但他掌心的烙印骤然发烫，怀中的铁牌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一股清凉的、带着秩序力量的幽蓝能量后发先至，强行介入！
“嗡——”
玉符发出的不再是狂躁的震鸣，而是一种被强行扼住喉咙般的、不甘的嘶响。表面的红光如同被无形的大手压制，剧烈闪烁了几下，那不断扩大的裂纹蔓延趋势，竟然被硬生生止住了！狂乱的能量流像是被导入了一条无形的河道，虽然依旧汹涌，却不再四处冲撞。
几个呼吸之后，玉符的红光彻底黯淡下去，变成了一块颜色灰暗、布满裂纹的普通石头，“啪嗒”一声掉落在青石上。
山坳里，只剩下青年粗重的喘息声，和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剩的目光。
“……你……”青年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和极大的困惑，“你是谁？方才那是……什么法门？”
阿剩收回手指，体内气血依旧有些翻涌，但那股反噬之力已被铁牌和烙印的力量化解。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青年，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那玉符，是什么东西？为何能量如此狂暴驳杂，几近自毁？”
青年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对方会先问这个。他挣扎着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苦笑道：“此乃‘聚煞符’，是在下炼制失败之作。本想抽取地脉中游离的煞气淬炼己身，奈何操控不当，引煞入体，险些……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他朝着阿剩郑重地行了一礼。
聚煞符？抽取地脉煞气？淬炼己身？
阿剩心中微动。这青年的修炼方式，似乎与他所知的所有路径都不同。不是求仙，不是拜佛，更像是……直接利用天地间的各种能量？
“你修炼的，是何法门？”阿剩直接问道。
青年犹豫了一下，看着阿剩那平静却深邃的眼睛，以及他方才展现出的、闻所未闻的稳定狂暴能量的手段，最终还是开口道：“在下墨明，乃一介散修，偶得半卷《万化归流诀》残篇，自行摸索，故而……险酿大祸。”他脸上露出一丝惭愧。
《万化归流诀》？散修？
阿剩默默记下这些名字。他似乎，接触到了一个隐藏在世俗之下，与他之前遭遇的“仙”、“观测者”、“巡天者”都截然不同的……修行世界？
而这个名为墨明的散修，或许能为他这片残缺的星图，提供一个现实的坐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