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魂奇寒玉
柳采薇的官方流程仍在继续,但那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秦风的主意里力,连同苏眠那带着一丝未竟牵挂的执念,再次投向了香港,投向了那个名为“林慕莲”、却如同滴入大海的墨点般消失无踪的女人。
然而,与之前追查林瀚文时的急切与焦灼不同,这一次的追寻,笼罩在一种奇异的、近乎默契的平静之中。秦风不再需要强迫自己进入危险的深度共情,苏眠也不再以强烈的情绪波动或灵异现象来催促。他们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无声的节奏。
秦风通过之前建立的有限渠道,再次向香港方面传递了关于“林慕莲”的补充信息——着重强调了其“缝纫”技能,以及可能于一九五零年后在九龙城寨附近居住或活动的情况,请求留意任何与之相关的、无明确身份的华人女性记录。
他知道这希望渺茫,如同在无尽的沙滩上寻找一颗特定沙粒的余温。但他依旧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像是在完成一个既定的程序。
而苏眠,则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状态。她不再仅仅是公寓里一个阴冷的存在,而是开始以一种更微妙的方式,与秦风的环境交融。
秦风发现,自己那持续不退的畏寒症,似乎找到了一种奇异的平衡点。当他专注于研究或日常事务时,那股萦绕的阴冷会悄然退至房间的角落,如同体贴地不去打扰。而当他精神疲惫或夜深人静时,那冰冷又会缓缓流淌过来,不再带来麻木,反而像一种清凉的安抚,能让他纷乱的思绪沉淀下来,获得短暂却深沉的睡眠。
更让他感到惊异的是,他身上那些因共情和阴气侵蚀而产生的、类似卟啉症的轻微症状(畏光、偶尔的皮肤敏感),似乎也在这种冰冷的“安抚”下,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抑制。仿佛苏眠在无意识中,正学着用她自身的能量,去调和因她而在他身上造成的紊乱。
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危险的、却又异常和谐的共生循环。他提供着维系她存在的“锚点”与微弱的阳气,而她,则回报以一种冰冷的宁静,甚至是对他身体损害的微弱修复。
这天夜里,秦风在查阅一批扫描自香港某民间历史爱好者组织的、关于五十年代九龙城寨的模糊照片档案时,偶然发现了一张拍摄于某条狭窄后巷的照片。照片一角,一个模糊的、坐在矮凳上低头缝补衣物的老妇侧影,吸引了他的目光。老妇身形佝偻,面容不清,但她脚边放着一个旧式的竹编针线篮,篮子里露出一角深蓝色的布料,那颜色……与林慕莲笔记的封面极其相似。
这只是极其微小的细节,甚至可能只是巧合。但秦风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他将照片放大,仔细辨认,却再无线索。
他有些失望地靠向椅背,揉了揉眉心。
就在这时,一股清晰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阴冷气息,如同纤细的冰线,牵引着他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向了他书桌的一角——那里放着一块他多年前在旧货市场淘来的、未经雕琢的青色玉料。玉石触手生凉,他偶尔会拿在手中摩挲,用以静心。
此刻,在那块青玉之上,竟缓缓凝结出一层极其细腻、如同上好瓷器釉色般的白色霜华。霜华勾勒出的,不再是莲花或任何已知的符号,而是一个极其简练、却栩栩如生的……缝衣针的轮廓!
针尖,正指向电脑屏幕上那张模糊的照片!
秦风瞳孔微缩。
苏眠在确认!她用这种方式告诉他,那个方向是对的!林慕莲,很可能就是以这种最底层的缝补工作,在香港艰难求生!
“你……记得她的针线篮?”秦风转头,看向身旁那片无形的冰冷。
阴冷的气息轻轻波动,传递来一种模糊的、混合着遥远记忆的确认。苏眠对林慕莲的印象,或许就停留在绣坊里那个严肃的、总是与针线布料打交道的坊主形象上。这缝衣针的意象,是她能想到的、与林慕莲最直接的联系。
秦风再次看向屏幕上的老妇,尽管模糊不清,但那佝偻的身影,那专注于手中活计的侧影,仿佛被赋予了某种沉重的真实感。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张照片编号和相关信息重点记录下来。
寻找林慕莲的线索,依旧微弱如风中残烛,但并非毫无希望。而在这追寻的过程中,他与苏眠之间的联结,正以一种他无法预料的方式,悄然深化。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那块凝结着霜华缝衣针图案的青玉。玉石入手,不再是刺骨的寒,而是一种温润的、沉静的凉意,仿佛苏眠那冰冷的意识,正通过这块凡俗的玉石,与他进行着一次无声的交流。
魂寄寒玉,心照幽明。
前路依旧迷茫,但这相伴而行的孤寂旅程,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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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