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果冰美式
梧桐路的夏日总是来得格外殷勤，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片，在Aroma Lane的玻璃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开业前的准备工作总是带着一种宁静的忙碌，沈毅安正在仔细擦拭着陈列架上的咖啡杯，宋锡晏则在调试那台他视若珍宝的意大利进口咖啡机。
于蔓蔓哼着歌推门而入，手里抱着刚取回来的定制甜品菜单：“早安！今天的阳光真是甜得能榨汁儿！”
沈毅安抬头微笑：“早啊，蔓蔓。今天心情很好？”
“那是自然！”于蔓蔓将菜单放在吧台上，麻利地系上围裙，“美好的周末，美好的天气，还有美好的...”她突然顿住，眼睛直勾勾地望向窗外。
宋锡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挑眉道：“美好的...梧桐树？”
“啊？哦，对！梧桐树！”于蔓蔓猛地回神，耳根却悄悄红了，手忙脚乱地开始整理已经整齐无比的纸巾盒。
沈毅安与宋锡晏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上午十点，咖啡店迎来了第一波客流高峰。于蔓蔓像只花蝴蝶般在桌椅间穿梭，点单、送餐、与熟客寒暄，一切都如行云流水。直到风铃轻响，店门被再次推开。
“欢迎光临Aroma...”于蔓蔓的欢迎词卡在了一半。
走进来的是一位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质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肩上挎着一个帆布画袋。他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瞳色比常人稍浅，在阳光下近似琥珀色，看人时带着些许艺术生特有的专注与恍惚并存的矛盾感。
“您好，”他的声音清朗，“请问这里还招兼职吗？我看到窗外的招聘启事。”
于蔓蔓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直愣愣地看着对方，直到宋锡晏在她身后轻咳一声。
“是的，我们在招周末兼职。”宋锡晏走上前， professional 地微笑，“有兴趣的话可以填个申请表。”
男生点点头，从画袋里取出简历：“我叫林澈，美院大三的学生，平时在隔壁街的画室做助教，周末想找份兼职。”
沈毅安听到“美院”和“画室”，好奇地凑过来：“你是学油画的吗？我看你手上有点颜料痕迹。”
林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最近在画一组静物。您也懂画画？”
“他何止懂，”于蔓蔓突然插话，语气里带着莫名的自豪，“我们老板娘——啊不是，沈老师他画画可厉害了！之前在巴黎都办过展的！”
话一出口，于蔓蔓自己先红了脸，林澈则惊讶地看向沈毅安。宋锡晏嘴角微扬，对于蔓蔓那声脱口而出的“老板娘”不置可否。
“只是个小联展而已。”沈毅安谦逊地笑笑，接过林澈的简历，“你有咖啡师经验吗？”
“在学校的咖啡馆做过半年，”林澈回答，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于蔓蔓，“会基础的操作，拉花还在学。”
于蔓蔓像是被那道目光烫到，突然抓起抹布：“我去擦那边的桌子！”
宋锡晏看着于蔓蔓同手同脚离开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了然。他接过简历看了看：“今天能试工吗？正好周末忙，可以看看实际操作。”
林澈眼睛一亮：“当然可以！”
试工的过程可谓波澜起伏。林澈的基础操作确实扎实，但一到拉花环节就暴露了问题——他做的天鹅像鸭子，树叶像毛毛虫，心形像土豆。
于蔓蔓比当事人还急，围在旁边团团转：“奶泡要再细腻一点！手腕放松！对对对，就这样...啊呀！可惜了！”
第十杯失败后，林澈有些沮丧地看着杯中那团不明形状的白色泡沫：“抱歉，浪费了不少牛奶。”
“没关系！”于蔓蔓抢着说，“初学者都这样！店长当初教我的时候，我浪费了整整一桶呢！”她悄悄向宋锡晏使了个眼色，求他别拆穿自己其实第三天就能拉出完美心形的真相。
宋锡晏挑眉，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沈毅安忍笑碰了碰宋锡晏的手臂，低声道：“看来有人很想要这个学徒啊。”
宋锡晏低头在他耳边回应：“不如成全她？”
中午休息时，于蔓蔓主动把自己的员工餐分了一半给林澈，两人坐在窗边角落边吃边聊，不时传来于蔓蔓清脆的笑声。
“年轻真好。”沈毅安撑着下巴看着那边，语气老气横秋。
宋锡晏正在给他切水果，闻言抬头瞥了他一眼：“宋太太，你也才毕业不到两个月，别说得自己七老八十一样。”
沈毅安脸一红：“谁、谁是宋太太！”
“哦？”宋锡晏放下水果刀，慢条斯理地擦擦手，“那昨晚是谁在我怀里说——”
沈毅安猛地扑上去捂住他的嘴，耳尖通红：“宋锡晏！这是店里！”
吧台那边，林澈看着打闹的两人，惊讶地眨眨眼：“宋店长和沈老师关系真好。”
于蔓蔓撇撇嘴：“习惯就好，这俩人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闪瞎人眼。”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抱怨，反而带着几分自豪。
林澈若有所思地看着于蔓蔓的侧脸，轻轻“嗯”了一声。
下午两点，一位难缠的客人给这场试工带来了转机。那是个穿着考究的中年女士，点单时要求异常苛刻：“一杯冰美式，但要加三分之一的芒果糖浆，再加一泵薄荷 syrup，不要糖浆沉底，冰块要刚好十块，最后淋上一点点奶油但不要太多...”
于蔓蔓听得头晕眼花，尝试复述时差点咬到舌头。
“我来吧。”林澈突然开口。他专注地听着客人的要求，手指在点单屏上快速操作，然后转身开始制作。
令人惊讶的是，他丝毫没有手忙脚乱，而是有条不紊地按照要求一步步操作，甚至创新性地用了分层技巧，让饮料在透明玻璃杯中呈现出渐变的效果，最后用极细的奶油壶勾勒出漂亮的螺旋纹路。
“您的特调冰美式。”他将饮料端给客人，语气不卑不亢。
那位挑剔的女士仔细检查了饮料，最终露出满意的表情：“不错，终于有人能一次做对我要的饮料了。”
等于蔓蔓送走客人后，回头看见林澈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怎么记住那么多要求的？”于蔓蔓惊叹道。
林澈抬头，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澈：“我记性比较好，尤其是对细节。”他顿了顿，补充道，“画画练出来的观察力。”
宋锡晏和沈毅安在不远处目睹了全程。
“心思缜密，沉着冷静，还有创意。”沈毅安评价道，“是个不错的人才。”
宋锡晏点头：“更重要的是，他让于蔓蔓一整天都心神不宁。”他眼中闪过算计的光，“留下他，店里能多不少乐趣。”
试工结束，宋锡晏正式通知林澈被录用时，于蔓蔓比当事人还激动，差点打翻一盘刚洗好的杯子。
“太棒了！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她兴高采烈地对林澈说，“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林澈看着于蔓蔓灿烂的笑容，耳根微微发红，轻轻点头：“谢谢，请多指教。”
等林澈离开后，于蔓蔓还趴在窗边目送他的背影，直到宋锡晏冷不丁开口：“人都走远了，还看？”
于蔓蔓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我、我是在看天气！好像要下雨了！”
沈毅安憋着笑，递给于蔓蔓一杯新调的饮料：“尝尝这个，林澈刚才自创的那款特调，我稍微改良了一下。”
于蔓蔓接过杯子，只见饮料呈现出漂亮的橙黄色渐变，顶层奶油上还用芒果酱画了一个小巧的爱心。
“我们给它取名叫做‘芒果冰美式’，”宋锡晏淡淡道，“以后作为季节特供推出，注明是林澈的作品。”
于蔓蔓眼睛一亮：“真的吗？他第一天来就有专属饮品了？”
“某些人这么努力地推荐，我们怎么能不给机会？”沈毅安意有所指地笑道。
于蔓蔓假装没听懂，低头小口喝着饮料，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
下班前，于蔓蔓在员工休息室意外发现了林澈落下的速写本。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好奇翻开了一页。
本子里全是精美的咖啡器具速写，各种角度的咖啡机、手冲壶、磨豆器，栩栩如生。但翻到最新一页时，于蔓蔓屏住了呼吸——纸上是用铅笔快速勾勒的她的侧脸，她正低头做咖啡，几缕发丝垂在颊边，神情专注。画纸右下角有一行小字：“Mango Americano，sweet and refreshing.”
于蔓蔓猛地合上本子，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找到什么宝藏了？”沈毅安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于蔓蔓做贼似的把速写本藏到身后：“没、没什么！林澈落下的本子，我明天还给他！”
沈毅安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转身时轻声对门外的宋锡晏说：“赌不赌？那本子里肯定有于蔓蔓的画像。”
宋锡晏轻笑：“不赌，必输的局。那小子看于蔓蔓的眼神，跟我当初看你的眼神一模一样。”
于蔓蔓在休息室里听得一清二楚，把发烫的脸埋进手掌里，心里却像那杯特调芒果冰美式一样，甜中带涩，泛起层层气泡。
周末的晚高峰，林澈正式上岗。令人惊喜的是，他虽然拉花技术一般，但对风味调配极具天赋，接连创出几款受欢迎的特调饮料。更难得的是，他和于蔓蔓配合默契，一个擅长创意，一个擅长执行，两人站在一起做咖啡的画面养眼得引来不少客人偷偷拍照。
“看来招聘决定很正确。”宋锡晏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人，对沈毅安低声道。
沈毅安正在画新的黑板报，笔下不知不觉画出了一对并肩做咖啡的男女轮廓，背景是漫天飞舞的芒果和咖啡豆。闻言轻笑：“主要是某个月老的红线牵得及时。”
打烊后，四人一起做清洁。于蔓蔓踮脚想擦高处的架子，林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抹布：“我来吧。”
于蔓蔓一抬头，正好对上林澈低头看她的目光。两人距离极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于蔓蔓猛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椅子，眼看就要摔倒——
“小心！”林澈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将她稳稳定住。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于蔓蔓怔怔地看着林澈近在咫尺的脸，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映出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哇哦。”沈毅安在不远处轻声感叹。
宋锡晏捂住他的眼睛：“非礼勿视。”
于蔓蔓猛地回过神，从林澈怀里跳出来，脸红得能滴血：“谢、谢谢！我去收拾后厨！”说完就慌不择路地跑了。
林澈望着她逃离的背影，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
等一切收拾完毕，于蔓蔓提前溜走了，说是“有约了”。林澈有些失落地看着她的空座位，被宋锡晏一眼看穿。
“于蔓蔓平时话多，其实很容易害羞。”宋锡晏状似无意地说，“尤其是对有好感的人。”
林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喜与不确定。
沈毅安补充道：“她最喜欢城西那家甜品店的芒果千层，但总是嫌排队人多。”
林澈眼睛微微亮起，轻声说：“谢谢提醒。”
等他离开后，沈毅安靠在宋锡晏肩上：“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
宋锡晏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当年于蔓蔓也没少暗中帮我们。这就叫礼尚往来。”
第二天是休息日，于蔓蔓意外地收到一个外卖，正是那家要排长队的甜品店的芒果千层，附赠一张小卡片：“谢谢昨天的指导。林澈。”
于蔓蔓抱着甜品盒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拍了好几张照片却不知道发给谁看。最后鬼使神差地发到了员工群里：“谁给我点的甜品？[图片]”
宋锡晏秒回：“显然不是我和你老板娘。”
沈毅安跟着回复：“芒果千层啊，某人的最爱呢[偷笑表情]”
于蔓蔓把脸埋进枕头里，嘴角却扬得老高。
周一的Aroma Lane格外忙碌，于蔓蔓一进门就看见林澈已经在做开业准备了。他抬头看到她，耳根微微泛红：“早。”
“早...”于蔓蔓下意识地回应，目光瞥见操作台上已经摆着一杯做好的芒果冰美式，奶油顶上用芒果酱画了个精巧的爱心。
“练习作品，”林澈状似随意地说，“要尝尝吗？”
于蔓蔓接过杯子，心跳莫名加速。她注意到林澈手上贴着一个创可贴：“你手怎么了？”
林澈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没什么，昨天削画笔时不小心划了一下。”
于蔓蔓却眼尖地认出那不是画笔划伤，而是排长队时容易被包装盒划出的伤口。她看着那杯精心制作的饮料，突然明白了什么。
“下班后有空吗？”于蔓蔓突然鼓起勇气问，“我知道有家很不错的画材店，你想去看看吗？”
林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阳光的琥珀：“有空。”
吧台后，假装在调试咖啡机的宋锡晏和沈毅安相视一笑。
“年轻真好。”沈毅安再次老气横秋地感叹。
宋锡晏揽住他的腰：“宋太太，我们也不老。不过...”他压低声音，“我倒是知道今晚家里不会有人打扰了。”
沈毅安耳根一热，用手肘轻轻撞他一下：“工作时间，注意影响！”
窗外，梧桐树的叶子在夏日微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缝隙洒进咖啡馆，在那杯特调芒果冰美式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空气里弥漫着咖啡香、芒果甜，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初恋的心动气息。
于蔓蔓偷偷看了眼身边专注做咖啡的林澈，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可能会比想象中还要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