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的不舍
沈毅安在清晨五点半准时醒来，比闹钟早了整整一个小时。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敲打着玻璃窗，像某种倒计时的节拍。他轻轻翻了个身，发现宋锡晏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他，目光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深沉。
"吵醒你了？"沈毅安小声问，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对方的睡衣扣子。
宋锡晏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两人就这样静静躺着，听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这是他们最后一个完整的清晨，之后，沈毅安将踏上飞往巴黎的航班。
"我梦到你走了。"宋锡晏突然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在戴高乐机场，你头也不回地走进安检口。"
沈毅安把脸埋进他的颈窝："我不会不回头的。"
宋锡晏轻轻吻了他的发顶，起身下床。沈毅安看着他穿上那件深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这三个月来，他每天都能看到这个场景，却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窒息般的不舍。
微波炉里温着可颂，旁边摆着一小碟自制的草莓酱。沈毅安拿起可颂时，发现盘子底下压着熟悉的便签纸：
[今天只为你营业。——你的老板]
字迹比平时更加工整，仿佛每个笔画都用了极大的克制。沈毅安把便签折好，收进床头柜的抽屉——那里已经攒了厚厚一沓同样的纸条，每一张都记录着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
推开Aroma Lane的后门时，沈毅安惊讶地发现咖啡店里空无一人。
操作台上摆着几份准备好的早餐盘，收音机里播放着Bill Evans的《Peace Piece》——这是宋锡晏心情不好时最爱放的曲子。最引人注目的是，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个精致的小花瓶，插着新鲜的白色小苍兰。
"于蔓蔓呢？"沈毅安好奇地问。
"给她放假了。"宋锡晏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今天只有我们两个。"
沈毅安注意到咖啡机的显示屏上贴着一张便签：「今日特供：老板娘专属菜单」。他忍不住笑了："这是什么？"
宋锡晏打开一份手写菜单，上面列着十几款特调咖啡和甜点：
「晨光微露」—— 蜂蜜柚子拿铁
「午后私语」—— 海盐焦糖玛奇朵
「星空许诺」—— Lavender Espresso Tonic
每款饮料后面都标注着日期，是他们相识以来每一个重要的日子。
"都要尝一遍吗？"宋锡晏低头问他，呼吸拂过他的耳廓。
沈毅安耳尖发烫："会咖啡因中毒的..."
"那就慢慢喝。"宋锡晏把他带到阳光房的沙发上，"我们有一整天的时间。"
阳光房里摆满了画架，每一幅画都盖着白布。宋锡晏掀开第一块布，露出他们初见那天的场景——沈毅安笨拙地打翻拿铁，奶泡溅得到处都是。
"你当时脸红的像草莓。"宋锡晏轻笑着指向第二幅画，"这是你第一次成功拉花。"
画中的沈毅安举着咖啡杯，眼睛亮晶晶的，奶泡上是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这是暴雨那天..."宋锡晏掀开第三块布，画中是两人挤在伞下接吻的场景，"你踮脚的时候踩了我的脚。"
沈毅安脸红着捶他："明明是你先亲我的！"
一幅接一幅的画被揭开，像打开记忆的潘多拉魔盒。有他们一起喂黄油的午后，有在操作台旁偷偷牵手的瞬间，有深夜一起研究新配方的专注...最后一块白布落下，画架上却是空的。
"这是留给巴黎的。"宋锡晏从背后抱住他，"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画新的。"
沈毅安转身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我会想你的..."
"我知道。"宋锡晏的声音很轻，"我也会想你。"
下午三点，后门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于蔓蔓顶着被雨淋湿的头发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大纸箱："赶、赶上了！"
纸箱里装着一个精致的咖啡店模型——红砖外墙、挂着风铃的木门、甚至能看到里面微缩的操作台和小桌椅。最神奇的是，阳光房里有个火柴棍大小的人正在画画。
"这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于蔓蔓眼睛红肿，却努力笑着，"店长负责木工，我负责涂装！"
沈毅安弯腰细看，发现画架前那个小人脚下刻着一行字：
「无论去哪里，这里永远是家」
"按下这里。"于蔓蔓指着店门口的招牌。
模型突然亮起暖黄色的光，内部传来熟悉的咖啡机嗡鸣声，连收音机都在播放《Peace Piece》。更神奇的是，微缩版的阳光房里开始"下雪"——细碎的闪光从天花板飘落，像极了他们初雪那天的场景。
"这是..."
"店长设计的机关。"于蔓蔓小声说，"他说巴黎很少下雪。"
沈毅安转头看向吧台后的宋锡晏。对方正低头擦拭咖啡杯，左手食指上贴着创可贴。
"笨蛋..."
"确实笨。"宋锡晏走过来，"非要做1:87的比例，说这个尺寸最可爱。"
很快打烊时间到了，宋锡晏却重新系上了围裙。
"最后一课。"他拿出两个虹吸壶，"教你煮我外公的秘方。"
咖啡豆在研磨机里碎裂，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宋锡晏握着沈毅安的手，一步步指导他控制水温、搅拌力度、萃取时间。两人的影子在暖光灯下交叠，像一场缓慢的舞蹈。
"记住了吗？"宋锡晏低头问，鼻尖几乎碰到他的。
沈毅安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吻住他。咖啡的醇香在唇齿间蔓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我会每天练习。"他在换气的间隙小声说，"等到回来的时候，一定比你煮的好喝。"
宋锡晏抵着他的额头轻笑："那我得更加努力才行。"
虹吸壶里的咖啡咕嘟作响，水汽模糊了玻璃窗。沈毅安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素描本："这个给你。"
本子里画满了这三个月的生活碎片，每一页都写着注解：
「第7天：你第一次对我笑
第31天：发现你偷吃我的草莓
第89天：在雨中接吻，你的睫毛上有雨珠」
最后一页是空白的，只写着一行字：
「留给重逢的那天」
深夜十一点五十九分，离分别只剩最后一天。
宋锡晏突然拉着沈毅安跑到后院。雨不知何时停了，夜空中有星星在闪烁。
"闭上眼睛。"
沈毅安顺从地闭眼，听见打火机清脆的声响。再睁眼时，整个后院亮起了星星点灯的灯串，在夜色中连成一片银河。
"这是..."
"你画过的星空。"宋锡晏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你说喜欢梵高的《星月夜》。"
盒子里不是戒指，而是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钥匙柄被做成了星月的形状，在灯光下闪着温暖的光泽。
"巴黎公寓的钥匙。"宋锡晏轻声说，"我外公留下的，就在学校旁边。"
沈毅安的眼泪突然涌出来："你什么时候..."
"从你说想去ESMOD那天。"宋锡晏吻去他的泪水，"我说过，哪里都会陪你去。"
钥匙被郑重地放进手心，沈毅安发现钥匙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我的宇宙永远为你倾斜」
零点钟声响起，离别的最后一天正式开始。但在这个星空下的院子里，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次日
沈毅安在晨光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紧紧抱在怀里。宋锡晏的睡颜近在咫尺，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他悄悄数着对方的呼吸，想把这一刻永远刻在记忆里。
微波炉里温着最后一个可颂，旁边摆着熟悉的便签：
[今天要做全世界最棒的咖啡师。——永远等你的老板]其实宋锡晏想要写老公的。
沈毅安把便签折好，放进贴身的护照夹里。转身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宋锡晏不知何时醒了，正拿着两条围裙等他选择。
"猫咪的还是普通的？"
沈毅安接过那条绣着「老板专属」的猫咪围裙，声音有些哽咽："这个。"
清晨的咖啡店里，他们像往常一样并肩工作。磨豆、萃取、打奶泡...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慢镜头回放。当沈毅安终于做出一个完美的爱心拉花时，机场的接送车也到了门口。
"该走了。"宋锡晏轻声说，手指轻轻擦过他的嘴角。
车窗外，梧桐树飞快地向后退去。沈毅安低头看着手机里刚收到的消息：
[于蔓蔓：老板娘！店长在你走后哭了！]
[于蔓蔓：[图片]]
照片上，宋锡晏站在空荡荡的咖啡店里，手里拿着他们共用过的咖啡杯，肩膀微微颤抖。
沈毅安把脸埋进围裙里，闻着上面残留的雪松香气。
离别的第一天，想念已经开始肆意的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