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符号的力量
踏上三楼西侧走廊的台阶时,林晚感觉脚下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虚浮得厉害。地面上的水渍比刚才更甚,几乎没过了脚踝,冰冷的水带着刺骨的寒意,顺着裤脚往上爬。那些湿漉漉的头发缠绕在脚踝上,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让人头皮发麻。
“滴答……滴答……”
水滴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是催命的鼓点。那盏白炽灯依旧在头顶忽明忽暗,惨白的光晕照亮了前方——那扇老旧的木门敞开着,门内漆黑一片,像是一个张着嘴的深渊。
“它就在里面。”张伯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依旧紧紧攥着那把铜钥匙,“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松手。”
林晚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美工刀——这是她刚才在教室找到的,打算用它来刻符号。张琪则紧紧握着打火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火苗在她掌心微微颤抖,映出她苍白的脸。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那间空教室。
门内的霉味浓得化不开,混杂着一股腐烂的气息,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借着张琪手里的火光,林晚看清了里面的景象——房间里的水已经没过了小腿,那些破旧的课桌椅漂浮在水面上,像一座座孤岛。而在房间最里面,陈念的那张书桌旁,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正是那个无面人影。
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水里,湿漉漉的头发垂到腰间,身体周围的水面剧烈地波动着,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水底搅动。看到她们进来,它缓缓地转过身,那张模糊的空白脸上,似乎浮现出一丝“笑意”。
“它看到我们了!”张琪的声音带着哭腔,火苗抖得更厉害了。
“别慌!”林晚咬着牙,拿出美工刀,走到墙壁前,借着微弱的火光,开始用刀尖刻画那个符号——三个扭曲的弧线。
她的手在抖,刀尖好几次差点划破手指。水面上的人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突然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一股水流猛地从水面涌起,朝着墙壁上的符号泼来。
“小心!”张伯大喊一声,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挡住了那股水流。冰冷的水泼在他身上,他踉跄了一下,却死死地护住了墙壁。
“快刻!”张伯的声音带着痛苦。
林晚眼眶一热,加快了速度。刀尖划过墙壁,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在布满霉斑的墙面上,那个符号越来越清晰。
就在符号即将完成的那一刻,人影周围的水面突然炸开,无数缕湿漉漉的头发像鞭子一样抽了过来,缠向林晚的手腕。
“啊!”林晚惊呼一声,手里的美工刀掉在了水里。
张琪见状,立刻举着火苗冲过去,将打火机凑到那些头发旁。火苗“噌”地一下窜起,烧到了头发,发出“滋滋”的声响,那些头发瞬间缩回了水里。
“趁现在!”张琪大喊。
林晚立刻捡起掉在水里的美工刀,用尽全身力气,刻下了符号的最后一笔。
三个扭曲的弧线终于完整地出现在墙壁上。
就在符号完成的瞬间,整个房间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水面翻涌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那个无面人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一点点融入水中。
墙壁上的符号突然发出微弱的红光,像是有生命般,散发出一股温暖的气息。那些蔓延的水渍在红光的照射下,竟然开始一点点消退,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有用!真的有用!”张琪惊喜地喊道。
林晚也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张伯也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的衣服湿透了,脸色苍白得吓人。
水面还在继续下降,那些漂浮的课桌椅渐渐落在了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房间里的霉味和腐烂的气息也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干燥的味道。
那个无面人影已经完全消失在了水里,只留下水面上最后一丝涟漪,很快也平息了下去。
墙壁上的符号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像一盏小小的灯笼,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结束了吗?”张琪小声问道,眼神里带着不敢置信。
林晚看向张伯,张伯也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警惕:“不知道。陈念当年也刻过这个符号,可最后还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房间角落里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三人立刻警惕起来,张琪举着火苗照过去——只见角落里的一堆杂物后面,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像是水管破裂后留下的缺口,里面还在往外渗着水。
而在那洞口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锈迹斑斑的铁盒。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走过去捡起那个铁盒。铁盒很小,只有巴掌大小,上面挂着一把小锁,锁孔的形状和张伯手里的铜钥匙一模一样。
她看向张伯,张伯也愣了一下,连忙掏出那把铜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哒”一声,锁开了。
林晚打开铁盒,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她拿起照片,借着符号散发的红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旧校服的女生,梳着马尾辫,笑得很灿烂,正是陈念。而在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穿着校工的衣服,眉眼间竟然和张伯有几分相似。
“这是……”林晚惊讶地看向张伯。
张伯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带着悲伤和愧疚:“这是我儿子,张明。当年他也是这所学校的校工,负责维修水管。1997年水管爆裂那天,他下去检修,就再也没上来……”
林晚和张琪都愣住了。
“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堵那个漏水的洞口,被水冲走了。”张伯的声音有些哽咽,“陈念是他的女朋友,她知道了这件事,才一直追查那片走廊的怪事,想找到他的下落……”
原来如此。
陈念不是胆大,也不是好奇,她是为了寻找失踪的男朋友。她看到的“它”,听到的哭声,或许都和张明有关。
林晚拿起那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上面是陈念的字迹,娟秀却带着决绝:
“明,我知道你还在。那东西困着你,我要救你出来。我找到了老木匠留下的符号,它能镇住水。等我把符号刻满整个走廊,就能把你带回来。如果我没回来,替我告诉张伯,对不起,没能把他儿子带回来。”
纸条的最后,画着一个小小的符号,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火能暂时逼退它,但只有符号能镇住它。要刻满整个走廊,不能留一丝缝隙。”
林晚的眼眶湿润了。
陈念最后不是被“它”害死的,她是为了刻完所有符号,耗尽了力气。或许她成功了,只是没人知道。
“张伯,”林晚把纸条递给张伯,“陈念做到了。你看,房间里的水退了,那个洞口也不渗水了。张明他……可能已经自由了。”
张伯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字迹,老泪纵横。二十年来的愧疚和思念,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
墙壁上的符号红光渐渐褪去,恢复了原本的样子,刻在墙上,像一个永恒的印记。房间里的水已经完全退去,露出了干燥的地面和那些破旧的课桌椅。
那盏三楼西侧的白炽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走廊里一片安静,再也没有水滴声,没有童谣声,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在回荡。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在这时响起,依旧比市区的时钟慢三分钟。
但这一次,那三分钟不再是恐惧的象征,反而像是一种告别。
林晚看着墙壁上的符号,又看了看张伯手里的照片,突然明白过来——“它”或许不是什么邪恶的东西,它只是张明的执念,是他被困在水里的灵魂。陈念的符号,镇住的不是“它”,而是困住他的水。
“我们走吧。”林晚站起身,看向张伯和张琪。
三人走出空教室,张伯锁上了那扇木门,把钥匙紧紧攥在手里。走廊里的水渍已经完全消失,墙面上的SOS划痕还在,却不再显得诡异,反而像是一个勇敢的印记。
走出教学楼,张伯回头看了一眼三楼西侧的方向,眼神里带着释然:“二十三年了,终于可以放心了。”
林晚也回头看去,夜色温柔,星光闪烁,那栋古老的教学楼在夜色中安静矗立,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
她知道,这里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但那些恐惧和诡异,已经被爱和勇气化解了。
张琪拉了拉林晚的胳膊:“我们回去吧。”
林晚点了点头,转身往校门口走去。她的书包里,还放着那本日记本和那块焦黑的木头,它们不再是恐惧的象征,而是勇气的见证。
路过公告栏时,林晚看到那张值周通知还贴在上面,三楼西侧走廊的字样依旧醒目。但她不再害怕了。
或许明天,她会带着同学们来这里,把那个符号刻满整个走廊,完成陈念未完成的心愿。
晚自习的铃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比市区的时钟慢了三分钟。
但这一次,没有人再害怕这三分钟。
因为他们知道,这三分钟里,藏着的不是阴界与阳间的交界,而是爱与勇气,是永不放弃的希望。
明德中学的故事,还在继续。
但关于三楼西侧走廊的禁忌,从此多了一个温暖的注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