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舍不得你》
咖啡店的玻璃门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清脆的铃声。南城的秋夜微凉，鹿虞下意识裹紧了单薄的外套。霍衍走在她身侧，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时而重叠，时而分开。
"今天真的谢谢你。"鹿虞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轻得几乎被晚风吹散，"没有你，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霍衍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落在远处："举手之劳。"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鹿虞偷偷瞥了眼霍衍的侧脸，路灯的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阴影，勾勒出完美的轮廓。她想起今天他站在咖啡机前的样子，想起他笨拙却认真的拉花尝试，想起他为她挡住热水的瞬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
"霍衍..."鹿虞停下脚步，声音有些发抖，"我有事要告诉你。"
霍衍转过身，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异常。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什么事？"
鹿虞深吸一口气，指甲不自觉地掐进掌心："我...我要走了。"
"走？"霍衍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去哪？"
"瑞士。"鹿虞盯着地面，不敢看他的眼睛，"爸爸的科研项目...全家都要搬过去，至少两年。"
路灯的光突然变得刺眼，霍衍的轮廓在鹿虞模糊的视线中变得不真实。她曾无数次想象告诉霍衍这个消息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夜晚，在咖啡店关门后的路边。
"什么时候？"霍衍的声音异常平静。
"下周三。"鹿虞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到霍衍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机票...已经订好了。"
五天的距离。五天之后，她将飞越半个地球，去到那个以钟表和巧克力闻名的国度。而霍衍，将留在南城，继续他规划好的人生。
霍衍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鹿虞的声音哽咽了，"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是实话。自从一个月前父母告诉她这个决定，她就在心里排练了无数次告别的场景。每次面对霍衍，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害怕看到他眼中的失望，更害怕看到他无动于衷。
江边的长椅上，鹿虞和霍衍并肩坐着，中间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夜风带着江水的气息拂过两人的发梢，远处跨江大桥的灯光在水面上摇曳。
"爸爸的项目是跟欧洲核子研究中心合作的，"鹿虞轻声解释，"机会很难得，而且...妈妈觉得换个环境对我也好。"
霍衍沉默地听着，目光落在远处的黑暗里。他的侧脸在夜色中棱角分明，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我以为..."鹿虞的声音越来越小，"你会高兴。毕竟一开始你那么讨厌我。"
霍衍突然转过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直视她："我从来没有讨厌你。"
"可你明明—"
"是害怕。"霍衍打断她，声音低沉，"你太明亮。"
鹿虞怔住了。她从未想过，在霍衍眼中自己会是这样的存在。
"明亮？"她小声重复，心跳加速。
"像太阳。"霍衍的目光灼热，"突然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刺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鹿虞理解霍衍的大门。她突然明白，他最初的冷漠和疏远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
"那现在呢？"鹿虞鼓起勇气问道，"还觉得我刺眼吗？"
霍衍的嘴角微微上扬："习惯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鹿虞的眼眶瞬间发热。她急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掩饰自己泛红的眼眶。
"我会想你的。"她轻声说，声音几乎被江风吹散。
霍衍的手指在长椅上微微收紧："什么时候决定的？"
"上个月。"鹿虞咬了咬嘴唇，"但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怕..."
"怕什么？"
"怕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鹿虞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霍衍，你别这样...说点什么好不好？"
霍衍转过头，眼中的情绪复杂得令人心碎："说什么？说我不想你走？说我希望你留下来？"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说了有用吗？"
鹿虞被他的反应震住了。她从未见过霍衍如此情绪外露的样子，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压抑的痛苦。
"对不起..."她哽咽着说，"如果我能选择..."
"我知道。"霍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这不是你的决定。"
沉默再次降临。远处传来游轮的汽笛声，悠长而哀伤，像是在为他们的分别奏响序曲。
"至少..."鹿虞犹豫着，鼓起勇气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至少我们还有五天。"
霍衍的手微微一颤，但没有躲开。他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鹿虞："五天能做什么？"
"很多！"鹿虞突然抓住他的手，眼中闪着泪光和决心，"我们可以去南城游乐园坐摩天轮，可以去老街吃遍所有小吃，可以去图书馆看一整天书...就像普通的高中生一样！"
霍衍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轻轻回握住她的手："好。"
回程的路上，两人的手不知何时牵在了一起。夜风微凉，但鹿虞却感觉全身温暖。霍衍的手掌比她大很多，能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指，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明天..."鹿虞问道，"你想做什么？"
霍衍思考了片刻："图书馆。"
"啊？"鹿虞失望地垮下脸，"周末诶，你还要学习？"
"不是学习。"霍衍解释道，"那里安静，可以...说话。"
鹿虞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霍衍是想找一个能安静相处的地方。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下午呢？"她追问道，"图书馆关门后。"
"你想去哪？"霍衍看向她。
"南城游乐园！"鹿虞眼睛一亮，"我转学这么久，还没去过呢！听说那里的摩天轮能看到整个南城的夜景！"
霍衍微微皱眉："人多。"
"周末嘛，肯定人多。"鹿虞晃了晃他的手，"但我想去...和你一起。"
最后四个字似乎击中了霍衍，他的眉头舒展开来，轻轻点头："好。"
他们在鹿虞家附近的岔路口停下。分别的时刻总是来得太快，鹿虞不舍地松开霍衍的手："那...明天见？"
霍衍却没有立即道别，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号码。"
"啊？"鹿虞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的瑞士号码。"霍衍耐心解释，"国际长途。"
鹿虞这才想起，她将有一个新的电话号码。她急忙报出父母已经为她准备好的瑞士号码，霍衍认真输入，然后保存。
"存好了。"他收起手机，"随时可以打。"
这个举动莫名让鹿虞鼻子一酸。霍衍是在用他的方式告诉她，即使她去了瑞士，他们之间的联系也不会断。
"我会的。"她努力扬起笑容，"半夜睡不着也打，吵醒你。"
霍衍的嘴角微微上扬："欢迎。"
夜风拂过两人之间的空隙，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鹿虞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霍衍。这个拥抱很短暂，几乎是刚接触就分开了，但她能感觉到霍衍瞬间僵硬的背脊和加速的心跳。
"晚安，霍衍。"她红着脸后退两步，"明天见。"
霍衍站在原地，似乎还没从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中回过神。路灯的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他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只说出一句："...晚安。"
鹿虞转身跑向家的方向，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胸膛。她不敢回头，怕看到霍衍还站在原地目送她的样子会让她更加舍不得。直到拐过街角，确认霍衍看不到她了，她才停下脚步，靠在墙上平复呼吸。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新消息。鹿虞掏出来一看，是霍衍发来的：「到家告诉我。」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她的眼眶再次发热。她飞快回复：「遵命，小霍老师！」附上一个笑脸表情。
回到家，鹿虞给妈妈发了消息报平安，然后立刻告诉霍衍自己已经安全到家。霍衍的回复很快：「早点休息。明天8点，咖啡店见。」
鹿虞抱着手机倒在床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明天，后天，大后天...她开始数着自己离开前的每一天，决心要让这短暂的时光成为他们共同的珍贵记忆。
窗外，南城的夜空繁星点点。鹿虞望着那些遥远的星辰，想起霍衍说的"五天能做什么"。五天真的够吗？她不知道。但此刻她唯一确定的是，无论她走到哪里，她的心都会记得霍衍，就像地球永远绕着太阳旋转，永不停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