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对话、舞蹈与失控的心跳
翌日的声乐课，气氛悄然变了调。
林星晚站在前面，刚讲解完一段复杂和声的频率匹配要求。严浩翔就懒洋洋地举起了手，唇角挂着那抹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的笑。
“林策划，有个问题。”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在保证你要求的‘精准’的同时，稍微加一点点……我们自己的味道。比如我在这儿来个即兴停顿，或者亚轩保留他那种气声，会不会让整首歌听起来更……‘活’一些？”
他用了个“活”字。这个词林星晚没法用数据精准定义，却能从他们眼底清晰地读到那份渴望。
林星晚调出数据模型：“过往案例显示，过度个性化会破坏整体和谐，风险系数……”
“但数据同样表明，有鲜明成员特色的舞台，传播度和记忆点更高，不是么？”马嘉祺平静地接话，手里拿着另一份数据分析，显然是有备而来。“我们可以在框架内做微调，找到‘精准’和‘特色’之间的平衡点，未必只能二选一。”
他走上前，将平板递给林星晚，上面是他连夜整理的几个成功舞台案例对比。
林星晚快速浏览着，脑海中数据飞速流转。马嘉祺的逻辑严谨，数据也支撑他的观点。她陷入了沉默——这在过去通常意味着“驳回”，但此刻，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她在真正地“考虑”。
丁程鑫抱着手臂倚在钢琴边，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口，嗓音里带着艺术家特有的执拗：“林星晚，音乐和舞蹈不是解数学题。就算你用尺子量出了最完美的角度，可要是里面缺了‘人’的味道，那充其量只是高级一点的杂技。”
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那三个字从他唇间吐出，带着异样的分量。
林星晚抬起眼看他。丁程鑫毫不回避地迎上她的目光，那双好看的眼睛里，燃烧着对某种信念的坚持。
“所以，”林星晚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寻，“你认为，‘人’的味道，胜过‘完美’的数据？”
“不是胜过，是根本！”刘耀文忍不住插话，思路直来直往，“没有感情的表演谁要看？冷冰冰的，和机器人有什么两样？”
贺峻霖赶忙打圆场，话里却也透着支持：“林策划，耀文话糙理不糙。粉丝喜欢我们，不也是因为我们……真实么？虽然偶尔会出错，但那是活的，是有血有肉的。”
张真源温和地补充：“或许我们可以试一试？就像马哥说的，在保证基础框架的前提下，给我们留一点点自由发挥的空间？效果不理想，再调整就是了。”
宋亚轩没说话，但用力地点着头，眼睛亮亮地望着林星晚，满是期待。
压力无形中全落在了林星晚肩上。七道目光，带着审视、期待、挑衅、恳切——种种不同的情绪，齐齐聚焦在她身上。这不像是对抗，更像是一场集体……协商。
林星晚感到核心系统微微发烫。拒绝，是最简单、最符合初始设定的选择。可接受……意味着承认她的“最优解”或许存在瑕疵，意味着要向这些“不确定因素”让步。
【风险评估：接受提议，不确定性增加。拒绝提议，团队积极性可能受挫，信任建立进程延缓。长期收益测算……接受提议潜在收益高于风险。】
“……可以。”林星晚终于开口，声线依旧平稳，只是语速不易察觉地慢了一拍，“参照马嘉祺提供的框架，允许进行有限度的个性化尝试。我会记录数据，评估效果。”
霎时间，练习室里的空气仿佛都轻松了许多。刘耀文“嘿”地笑了声，拍了拍身旁张真源的背。贺峻霖悄悄松了口气。严浩翔嘴角的笑意加深，像是赢了场小小的游戏。宋亚轩眼睛弯成了月牙。
丁程鑫看着林星晚，眼神复杂，但先前那份尖锐的对抗性，确实淡去了几分。
马嘉祺则只是微微颔首，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下午的舞蹈排练，成了这种“有限度自由”的首个试验场。
还是那套复杂的编舞，但林星晚不再像监工一样死扣每个细节的误差，转而更关注整体的流畅度和表现力。
在一次需要成员间用眼神传递情绪的动作中，刘耀文依照本能，看向下个动作的队友时，眼神里带着自然而然的鼓励和催促。林星晚留意到了这个偏离“标准表情管理”的细节，却没有立刻叫停。
结束后，她暂停了练习。
“刘耀文，刚才第三组动作，你和张真源的眼神交流。”
刘耀文身体一绷，以为又要挨批。
林星晚却接着说：“数据显示，虽然你的表情不符合标准模板，但那个瞬间的团队能量流动效率提升了8%。原因是什么？”
刘耀文怔了怔，挠挠头：“啊？就……很自然啊，我看他好像慢了半拍，就用眼神催他一下。”
“自然的……催促。”林星晚重复了一遍，在平板的“团队非语言交流效率”一栏，默默记下了一个正向的标记。
刘耀文看着她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看似不近人情的策划，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轮到丁程鑫和林星晚的双人舞部分。
这一次，当丁程鑫再次环绕靠近时，林星晚没有像上次那样完全僵住。她能清晰感知到他手臂划过空气带起的气流，能闻到他身上因运动而愈发清晰的、干净清爽的气息。
音乐变得缠绵，他们的动作需要极近的配合，指尖偶尔不经意地轻触，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在一个需要林星晚向后下腰，丁程鑫俯身靠近的定格动作时，他们的脸庞近在咫尺，呼吸几乎交融。
丁程鑫看着身下这张毫无瑕疵却缺乏生气的脸，望着她清澈瞳孔里自己的倒影，一种莫名的冲动忽然涌上。他偏离了既定那种冷漠的凝视角度，目光不由自主地滑向她微微抿着的、淡色的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林星晚感到核心系统微微发热。大量杂乱的数据流奔腾而过——他过近的距离，他灼热的呼吸，他眼神里那种无法被简单归类为“对抗”或“艺术探讨”的、深邃难辨的……内容。
她的心跳频率，这个被她严格监控的生理参数，第一次超出了日常波动范围的上限。
【警告：核心体温上升0.2摄氏度。心率异常加速。原因：未知。】
丁程鑫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猛地直起身拉开距离，耳根泛红，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刚才那个动作，力度还行？”
林星晚花了点时间才重新校准好语音系统：“……在标准范围内。”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迟滞。
训练结束后，大家各自收拾东西。
宋亚轩又悄悄凑到林星晚身边，这次塞给她一颗包装精致的糖果，小声说：“这个……是葡萄味的，不怎么腻。”
林星晚看着掌心里的糖，没有立刻分析成分，而是抬眼看向宋亚轩。少年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转身飞快地跑开了。
贺峻霖走过来，见林星晚盯着糖果出神，笑了笑低声说：“林策划，亚轩他……就是觉得你好像从来没尝过‘甜’是什么滋味。”
林星晚默然。
马嘉祺最后一个离开，经过她身边时，脚步微顿，目光掠过她手中那颗葡萄味的糖，又落在她似乎比平日多了些许“人味儿”的脸上，轻声说：
“看来，‘程序’已经开始学着处理‘噪音’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其他，说完便离开了。
空荡荡的练习室里，只剩下林星晚一人。她低下头，剥开那颗葡萄味的糖，放入口中。
浓郁的果香与甜味再次弥漫开来。
这一次，她没有急着分析其化学成分。
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
感受着舌尖的甜意，感受着似乎还未完全平复的心跳，感受着空气里残留的、属于那七个少年的、纷杂而鲜活的气息。
【系统日志：任务执行第八日。“有限度自由”实验启动。目标团体积极性显著提升。执行者与目标丁程鑫的物理距离首次突破安全阈值，引发多项生理参数异常。情感模拟模块持续高负载运行……无法定义“甜”与“心跳加速”之间的逻辑关联……数据库需要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