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吟留骄阳7
晨光熹微，穿透莲花坞水榭廊檐的薄雾。十岁的江澄结束晨练，挽了个流畅的剑花，额间沁出细密的汗珠。这副尚显孱弱的身体，虽远不及他记忆中执掌云梦江氏时的力量，但每一分肌肉的记忆，每一次灵力在经脉中的流转，都让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进步。
他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江澄！江澄！”
清亮又带着点急切的呼唤自身后传来，打断了江澄沉浸修炼的进程。他回头，看见十岁的魏无羡像只撒欢的小狗般从海棠树下跑来，脸颊红扑扑的，额发被晨露打湿了几缕，黏在额头上。那双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纯粹的喜悦和一点点藏不住的得意。
“呐，给你！”魏无羡跑到他面前，微微喘着气，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郑重地递到他眼前。那是一个剑穗。
然而，只一眼，江澄便认出这剑穗的不凡之处。
这绝非孩童嬉闹的玩物，剑穗的流苏是极为纯正的云梦紫，色泽沉静浓郁，仿佛将深夜的苍穹与星云一同捻入了丝线之中。丝线本身光滑异常，在微弱的晨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更引人注目的是下方缀着的那颗灵石，不过幼童指甲盖大小，却被雕琢成一朵含苞待放的九瓣莲，每一片花瓣的弧度都精准无比，莲心处密布着细如发丝的金色纹路，构成一个极其繁复微缩的阵法。那阵法隐隐散发着清凉安宁的气息，江澄只稍一感知，便认出那是极高明的云梦清心凝神阵法，不仅能助益修行，更能在关键时刻宁定心神，抵御心魔侵袭——这绝非寻常修士能刻画，更非一个十岁孩童能触及的领域。
前世，魏无羡也曾送过他结丹礼，是两坛酣畅淋漓的莲花酿。而眼前这个……太过用心，用心到超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范畴，甚至隐隐超出了此时莲花坞能轻易提供的资源。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和动容，用属于十岁孩童应有的、带着点疑惑和习惯性质问的语气开口：“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剑穗儿？你月钱又花完了？”他知道魏无羡的月钱向来留不住，不是买了零嘴，便是换了新奇玩意儿。
魏无羡立刻鼓起脸颊，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被人小看了”的委屈，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些：“你这人怎么能这么看我？这是给你补上的结丹礼物！”他特意强调了“礼物”二字，江澄结丹时魏无羡正被自己布置的修炼任务整的焦头烂额，等他完成时只赶上了江澄结丹的庆祝仪式。这显然是庆贺他成功结丹，正式踏入道途的珍贵纪念。
他凑近些，指着那颗莲花灵石，语气带着掩不住的心疼和骄傲：“怎么样，够意思吧？我可是攒了好——久的月钱，一块儿糖都没敢多买！丝线是求了师娘好久，她才从她的私库里找出来的‘冰蚕紫绡’，说是不染尘、不易损呢。这颗‘静心莲玉’更是我磨了江叔叔整整三个月！上面的阵法是许诺帮小六细讲整整三本符箓制作才能拜托炼器室大长老亲手刻的，他说戴着它对修炼有好处，以后练剑不容易心烦气躁……”
江小六在内门弟子中排行第六，原来是外门弟子但是因为出色的炼器天赋和刻苦的精神被大长老发掘，小老头显然把他看做了衣钵传承者为了给这位修为不够的弟子攒防身武器没少发愁，魏婴用符箓来作为交换可以说是皆大欢喜，大长老是越看他越喜欢还送了不少礼物。
江澄静静地听着。他仿佛能看到，这个平时上蹿下跳、片刻不得安宁的少年，是如何为了攒钱，眼巴巴地看着路边的糖人摊子咽口水；是如何缠着虞夫人，用尽撒娇耍赖的功夫求来这珍贵的丝线；又是如何一次次跑到江枫眠的书房外，锲而不舍地恳求，只为了给他求来这一份带着护持之力的礼物。
前世的他，或许只会看到礼物的珍贵，却未必能完全体会这其中笨拙而真挚的心意。而如今，历经生死，看尽世事沧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在年少时光里毫无保留的、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对方的赤诚弥足珍贵。一个心本赤城的人能够吸引到更多的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包括他，包括爹娘，还包括当初用生命为他们逃跑铺路的所有人。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颗温润的莲花灵石，清凉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似乎要抚平他灵魂深处那些来自前世的焦灼与戾气。他注意到魏无羡递过剑穗时，右手食指和中指上有着几道新鲜的、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不小心割伤的——是学习编织时被丝线勒的？还是在旁边看着江枫眠刻阵时，自己偷偷尝试摆弄工具弄伤的？
“你……”江澄的声音有些发紧，他清了清嗓子，才维持住平日的语调，“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他想问的是，你什么时候，竟然在这么繁忙的课业里悄悄为我费了这么多心思？
魏无羡见他收下，立刻眉开眼笑，那点小委屈瞬间烟消云散，又恢复了那副没心没肺的快活样子：“早就开始准备啦！快，挂上试试！”
江澄沉默着，解下那个朴素无华的旧剑穗。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然后，他将这枚凝聚了魏无羡数月心血、承载着江枫眠夫妇无声关爱的紫色剑穗，系在了自己的三毒上。九瓣莲玉恰好贴合他握剑的虎口，那清心宁神的效果如此明显，让他因重生而始终紧绷的心神，都为之舒缓了一瞬。
“还行。”他最终也只是吐出这两个字，目光却久久落在剑穗上，看着那深紫色的流苏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如同莲花坞夏日里最盛的那一池莲花。
“什么叫还行？是非常适合！”魏无羡一边反驳一边感叹“你可真够妖孽的，都不知道我为了赶上你，有多用功。”知道江澄结丹之后魏无羡实打实过了很长时间的苦行僧生活，连出去和小弟子们玩的时间都少了很多，等魏婴终于结丹后这种情况才有所缓解。
江澄心里涌现出一抹怪异且莫名的感觉。
是吗？谁又知道上一世，他为了赶上他是多么的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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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的其他弟子：是的是的，我们追的一点都不费劲，你的罗马是没了，可是我们的大汉一直都在，前世你以为你就好追吗？？？
现在更是已经看不见了(눈_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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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就好像天生自带光环，从一出生就注定和别人不太一样。在那么惊才絶艳的人面前，好像所有的努力都显得不值一提。
“诶，江澄，我的呢？我的呢？”魏婴看江澄的傲娇样子都有点无语了，看好兄弟还没有表示都按捺不住了。
当初他俩可是约好一起结丹互送祝福的，他一直记得那时他刚到莲花坞，江澄是他遇到的最好的人。
现在要是江澄把这件事给忘了，他就(⦩_⦨)，他……就不理江澄了，也不收江澄给他的糖了(ಠ ∩ಠ)
江澄心里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还是故作疑惑的问
“你？你什么东西？”
“诶，江澄，你太过分了！啊，我可是那么认真的给你准备结丹礼物，你这样！我要去找师姐和师娘告状！”
“出息，你的”
看着魏婴都快跳起来了江澄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感动归感动逗孩子还是有必要的。
说起来虽然是当了很多年家主的人了但还是会忍不住有这种恶趣味呢。
“怎么还装了个盒子啊？多浪费钱啊！江澄你不是说没有礼物吗？这是什么？嗯哼～”
“不过是看在你这么认真帮我准备礼物的份上回个礼而已。”
“好吧好吧，这礼回的是挺随便的，也就勉强能入眼吧。”
魏无羡故作搞怪非的在江澄的爆发线上反复横跳，可能这就是男孩子之间说不出来的友情？一天你没打我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不是很完整，感觉缺了点什么
经常被师弟们叫过来评理的江厌离：感觉搞不懂你们诶
“诶江澄这是什么东西啊？看起来丑不拉几的。”
“哪丑了，去你的，就是形状怪异了一点而已好吧”
（魏无羡你就骂吧，这可是上辈子你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原来江澄看出魏无羡身体尚且没有完全调养好就直接结丹很可能造成境界不稳，所以提前准备好了材料加班加点儿把上一世魏无羡为聂家专门打造的消除刀灵影响的阵法复刻出来。生怕这件礼物太过引人注目又特别用上收集两年的法宝清心灵石做出来的小护腕，另外刻上了减重法阵，把它伪造的看上去就像平常金属做的护腕一样。
这护腕常人根本看不出来不同却实打实属于一品灵器兼具清心凝神稳固境界，储物和防御功能，刻上的阵法能挡住至少十次金丹修士的全力攻击还有传送功能，是江澄目前能做出来的最适合魏无羡的法宝。
即使在江澄的引导之下江家再过两年就可以实现大批量对外售卖一些现在没有的阵法工具，但那毕竟最少也得是自己十二三之后的事了，现在谨慎一点以免招来麻烦还是很有必要的。
要知道现在五大世家中并没有能够直接稳定境界的方法，最好也只能是间接改善并且也没有能够直接应用于物体上的减重阵法，这些都来自后世。
魏无羡把那护腕戴在手上明显感受出来了些许的不一样，但是又说不上来是哪不同所以也就干脆没问。
他能感受到，虽然江澄隐藏的特别好，可有的时候会变得很焦虑急躁，尤其是面对他的时候，就像是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但是他却不知道那什么所以也就只能努力修炼了。
无论是什么，魏无羡想要保护江澄的心情，就像他刚来的时候从江澄眼睛里看到的星星一样真切。
魏无羡现下心满意足，欢快地拉起他的胳膊：“走啦走啦！厨房今天肯定做了莲子糕！”
江澄被他拽着向前跑，阳光洒满莲花坞，将两个奔跑的少年身影拉长。
前世种种如镜花水月，那些无法挽回的遗憾与痛楚，正悄然褪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