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同门师兄弟:毒影千机

黑山林海的夜,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腐叶与毒瘴混合的气息漫在空气里,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针扎似的涩意。

唐砚是被手腕的剧痛疼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右手腕青紫交错的勒痕先一步刺入感知,那是千机匣的背带在奔逃中磨出来的伤,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枯黄的落叶上,晕开点点暗红。他猛地坐起身,腰间的千机匣撞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响。

“徒弟呢?”

沙哑的嗓音划破死寂,带着未褪尽的混沌与不易察觉的焦灼。唐砚抬眼,视线穿透朦胧的毒雾,骤然定格在不远处的洞口。

月光如水,倾泻在那人身上。白发垂落如霜,衬得一张脸苍白剔透,狭长的蓝眸在暗夜中亮得惊人,像淬了毒的冰晶。白夙盘坐在青石上,指尖捻着一只通体碧绿的毒虫,动作轻缓,却透着生人勿近的凛冽。

十年未见,他还是这般模样,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道攥紧,凝滞得让人窒息。唐砚能清晰看到白夙眼底翻涌的寒意,那寒意里裹着的痛楚与怨怼,像极了当年他转身离去时,对方眼底未落下的泪。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千机匣,指腹触到冰冷的金属外壳,才想起这里是黑山——十年前,他亲口对眼前人说,再踏入黑山一步,便是生死仇敌。

而他,不仅来了,还带着一身伤,落在了他的地盘。

白夙缓缓抬眼,指尖的毒虫顺着他的手腕爬入袖中,消失无踪。他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却又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像一柄收了鞘的毒刃,看似无害,实则藏着致命的锋芒。

“唐砚,”他的声音比山风更冷,一字一顿,砸在唐砚心上,“你胆子不小。”

唐砚没有接话,只是缓缓站直身体。夜风掀起他黑色的劲装衣角,露出腰间千机匣上刻着的“砚”字,那是当年白夙亲手为他刻的,如今却成了最讽刺的印记。

他抬手按住千机匣的机括,声音平淡无波:“我接的是唐门任务,取碧磷蛊母,不是来叙旧。”

“碧磷蛊母?”白夙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却满是悲凉,“唐砚,你可知那是什么?”

“唐门任务目标,仅此而已。”唐砚语气坚决,眼神却不自觉地避开了白夙的目光。他不敢看那双蓝眸,怕看到里面的失望,更怕看到自己心底早已溃不成军的愧疚。

白夙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身的毒瘴仿佛被他的情绪牵引,开始剧烈翻滚。“那是我以血喂养十年的本命蛊,取蛊即取命。你当年弃我而去,如今还要来取我的性命,唐砚,你当我五毒是什么?”

“任务在前,私情在后。”唐砚猛地抬眼,眼底是惯有的冷硬,“十年前我们就两清了。”

“两清?”白夙猛地抬手,袖中瞬间飞出无数黑色毒虫,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向唐砚,“你说两清就两清?”

与此同时,唐砚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千机匣的机括。“咔哒”一声轻响,千机匣瞬间变形,化作一柄精巧的弩箭,弩箭上寒光闪烁,正是唐门绝学“暴雨梨花”的起手式。

“咻——”

数十支弩针破空而出,带着凌厉的劲风,与迎面而来的毒虫撞在一起。毒虫被弩针刺穿,瞬间爆开,紫黑色的毒液飞溅,在空中凝成一团浓郁的紫雾,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唐砚身形一闪,避开飞溅的毒液,千机匣再次变形,化作数根细如发丝的千机丝,朝着白夙缠去。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每一次出手都精准狠辣,不愧是唐门公认的暗器第一。

白夙却丝毫不惧,蓝眸微眯,指尖掐了个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地面突然裂开数道缝隙,无数毒藤破土而出,缠住千机丝的同时,朝着唐砚的脚踝卷去。“噬心蛊,去!”

一声令下,一只通体赤红的毒虫从他袖中飞出,速度快得只剩一道红影,直扑唐砚的心口。

唐砚瞳孔骤缩,侧身避开的同时,千机丝瞬间收紧,切断了缠来的毒藤。他看着那只赤红毒虫,心头一紧——噬心蛊,五毒最烈的攻击蛊,一旦入体,瞬间便可蚀心断脉。

两人你来我往,招招致命。弩针与毒虫齐飞,毒藤与千机丝交织,紫雾弥漫中,两道身影在月光下穿梭,每一次碰撞都带着生死一线的凶险。

唐砚的动作看似狠绝,却始终留着三分余地。他的弩针避开了白夙的要害,千机丝也只是牵制,从未真正下死手。

而白夙,眼底的寒意虽浓,指尖的力道却在微微颤抖。他恨唐砚的绝情,恨他十年后的再次背叛,可当噬心蛊即将碰到唐砚心口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收了一丝力道。

紫雾越来越浓,两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唐砚的手腕再次渗出血来,血腥味与毒瘴混合在一起,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看着白夙苍白的脸,看着他眼底深处藏不住的痛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停手!”唐砚猛地喝出声,千机丝瞬间收回,“白夙,我不想杀你。”

白夙的动作一顿,噬心蛊停在唐砚心口前一寸,赤红的虫身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他看着唐砚,蓝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恨,有爱,有失望,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

“不想杀我?”他冷笑一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唐砚,你当年说分手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今天?你取碧磷蛊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死?”

唐砚语塞。他无法解释,无法告诉白夙当年的分手是身不由己,无法告诉白夙他接下这个任务,其实是为了保护他。所有的苦衷,所有的隐忍,都被唐门的规矩,被十年前的誓言,死死地压在心底。

就在这时,白夙突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嘴角溢出一丝黑血。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捂住胸口,眼底闪过一丝痛苦。

唐砚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他,却被白夙猛地避开。“别碰我!”

“你怎么了?”唐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白夙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蓝眸里的情绪越发复杂。他知道,碧磷蛊母与他性命相连,刚才的打斗已经牵动了本命蛊,再打下去,他必死无疑。而唐砚,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空气再次陷入凝滞,只有毒虫的嘶鸣和远处的风声在耳边回荡。两人对视着,十年的恩怨情仇,十年的思念与怨恨,都在这一眼中交织。

唐砚看着白夙苍白的脸,看着他嘴角的黑血,心底的愧疚与心疼再也无法抑制。他缓缓放下千机匣,声音低沉而沙哑:“碧磷蛊母,我可以不取。”

白夙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但我有条件。”唐砚继续说道,“跟我走,离开黑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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