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之处

OOC预警请注意,本文是同人文,没有按照官方的思路来写,角色可能设定会崩,看不惯的请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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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觉得伊万·布拉金斯基最近很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像梅雨季节墙壁上渗出的、难以言喻的湿气,无声无息,却足以让呼吸都带上沉甸甸的重量。它并非源于某件具体的事,而是由无数个微小的、断裂的细节编织而成。

最明显的,是那些消失了的声音。

往常,他的手机总会因为同一个人而频繁振动。伊万分享生活的碎片是不分时间场合的。清晨可能是一张莫斯科被初雪覆盖的屋顶照片,配文“耀,像撒了糖霜”;中午可能是抱怨研究所食堂的罗宋汤味道寡淡;深夜甚至会有他即兴用巴扬拉的一段旋律,音符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微弱的电流杂音,仿佛那人就靠在耳边低语。王耀有时回复得简洁,有时忙碌起来便忘了回,但那些消息总在那里,滴滴答答,像不会停歇的雨,宣告着一种固执的存在。

可现在,雨停了。

聊天界面沉寂下来。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五天前,是他发去的:“新到的碧螺春,给你留了一罐。”下面是一片空白。没有“好呀!”,没有“万尼亚最喜欢耀的茶了!”,也没有一连串表示期待和感谢的、花里胡哨的表情包。什么都没有。

王耀起初以为是网络问题,或是伊万临时有紧急任务。他甚至在第三天晚上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铃声空响了许久,最终被挂断。几秒后,一条文字信息弹出来:“在忙。稍后联系。”

“在忙。”两个字,一个句号。干瘪得像脱水后的植物标本。

王耀盯着屏幕,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停留片刻,然后默默关掉了窗口。他没有追问“忙什么”,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叮嘱“注意休息”。一种属于成年人的、微妙的自觉和体面,让他选择了沉默。但某种难以言喻的空落,像细小的沙,开始在心腑间沉降。

这种空落在昨天,他生日那天,变得具体而尖锐。

邮箱里塞满了祝福邮件,公司同事准备了蛋糕,家里弟弟妹妹们的红包和闹腾几乎要挤爆家族群。世界喧嚣着向他道贺,消息列表被各种“生日快乐”刷屏。他一条条回复着“谢谢”,得体周到,心里却悬着一块,等待着那个最聒噪、最肯定会用某种夸张方式刷足存在感的人。

手机终于震动,特别关注提示音。

他点开。

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名字下面,只有一行字,连一个表情符号都吝啬。

“生日快乐。”

王耀看着那四个字,看了很久。他能想象出伊万打出这四个字时,脸上大概没什么表情,指尖或许是冷的。没有往年腻死人的“耀,又长大一岁啦!”,没有死缠烂打要求视频看他吹蜡烛,更没有追问礼物是否喜欢。只有这寡淡的、近乎公式化的四个字。

他最终也只回了一句“谢谢”,同样简短。

是厌倦了吗?王耀不是没想过这个最普遍也最伤人的可能性。他和伊万的关系,起始于工作,发酵于无数次的交集与并肩,掺杂着过多难以清晰界定的亲近和依赖。伊万是那个率先、并且持之以恒地打破安全距离的人,用他那种带着西伯利亚冻土般坚韧又偶尔笨拙的热情,一点点融化了王耀习惯性的谨慎和壁垒。现在,热情似乎毫无征兆地撤走了,只留下冰冷的空气,和暴露出来的、令人不适的寂静。

他试着理性分析,回忆最近是否有过争执或疏忽,一无所获。他只是默默地把每天习惯性多泡的那一杯茶倒掉,把看到有趣的新闻时想要分享的念头掐灭,把心里那块空掉的地方,用更多的工作和茶叶研究填满。他是王耀,擅长忍耐,精于体面,绝不会允许自己流露出任何失态的去追问“你怎么了”。

直到一周后,那个临时的跨国视频协调会议。

会议在王耀的公司总部设有线下主会场,伊万那边远程接入。王耀提前到达会议室调试设备。巨大的液晶屏亮着,显示着远程登录界面,伊万那边的摄像头似乎早已开启,无意中对准了他书桌的一角,能看到散落的几份文件和一本摊开的、深蓝色封皮的笔记本。

王耀正低头核对手中的议程,无意间一抬眼,视线扫过屏幕。伊万似乎刚离开座位,摄像头角度微微偏移,正好让王耀看到了那本摊开笔记本的某一页。上面是伊万那手略显稚拙、笔画很重的方块字,写着一小段内容。前面几行被一个倒下的墨水瓶挡去大半,但最后几行,清晰无比地撞入他的眼帘:

“……必须减少联系。频率降至最低。

“互动限于公务,避免任何私人话题。

“生日祝福已发送,标准模板。

“目标:维持必要合作关系,界限清晰,避免误解。

“备注:情绪稳定,无异常。”

王耀的呼吸在那一刻仿佛被冻住了。血液似乎瞬间凝滞,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击着耳膜,嗡嗡作响。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文件夹,硬质的边角深深硌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

减少联系。标准模板。界限清晰。避免误解。情绪稳定,无异常。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解剖着他这几天所有的不解、隐忧和自我安慰。原来不是厌倦,不是感情自然消退,甚至可能无关喜恶。这是一场冷静的、有计划的、目的明确的……疏远。一场由伊万单方面发起并执行的“行动”。

“目标”是谁?是他王耀吗?“误解”又是指什么?误解他们之间那些超越普通合作者的默契、关心和陪伴?

一股混杂着被冒犯的怒意和巨大荒诞感的寒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几乎要让他冷笑出声。但他只是极快地垂下了眼睫,用力到眼睫都在轻微颤抖,再抬起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只有紧抿的唇线和比平时更显冷硬的下颌轮廓,泄露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紧绷。

会议开始,伊万的身影出现在屏幕里。他穿着挺括的白色衬衫,金色的发丝梳理得整齐,紫色的眼睛平静无波,下方带着淡淡的青黑,透露出疲惫。他的发言简洁扼要,逻辑清晰,几乎不带有任何个人情绪色彩,与之前那个会在会议间隙偷偷对他眨眼、传小纸条的伊万判若两人。只有在与王耀视线偶尔不可避免地在屏幕上交汇时,王耀能极其短暂地捕捉到那紫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东西,像是挣扎,又像是……某种下定决心的痛苦?

王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里的惊涛骇浪逐渐被一种冰冷的探究欲取代。他配合着会议流程,发言,讨论,语气平稳,措辞精准,仿佛刚才窥见的那页笔记只是幻觉。但他所有的感官,都像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在屏幕那头的人身上。

会议一结束,屏幕那头的伊万几乎是立刻切断了视频连接,图像瞬间变黑。王耀坐在原位,没有动。同事们陆续离开,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他独自面对着已经暗下去的巨型屏幕,屏幕上模糊地映出他自己此刻的身影,孤直而沉默。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伊万的名字上悬停了很久。质问?摊牌?不,那样太愚蠢了。如果伊万是出于某种他所不知道的原因,做出了这个“决定”,那么打草惊蛇毫无意义。而且,那页笔记……“必须”、“目标”、“备注”,这些词透出的冷静和决绝,让他心寒。

他需要知道为什么。需要知道是什么,让那个曾经像向日葵追寻阳光一样围绕着他的人,决定亲手划下这道冰冷的界限。

王耀开始有意识地、不露痕迹地调整策略。他不再被动等待,而是以工作需要为由,主动与伊万进行邮件往来。措辞一如既往地公事公办,但在一次关于资料确认的邮件末尾,他仿佛不经意地加上一句:“窗台那盆向日葵开花了,你带来的种子。” 附了一张照片,金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舒展着生机。

伊万的回复很快,只回答了工作问题,对向日葵和照片只字未提。

他在一次非正式的跨部门茶歇时,“偶然”提起伊万之前推荐的一款俄罗斯糖果味道特别,询问是否知道北京哪里能买到正宗的。这话很快通过闲聊传到了负责对接的俄方人员耳中,想必也会传到伊万那里。但伊万那边,依旧石沉大海。

王耀甚至“不小心”发错了一条信息,内容是关于一家新开的、口碑不错的俄式餐厅的点评,发到了伊万的私人账号,然后迅速撤回,附言“抱歉,发错了人”。伊万没有问“原本要发给谁”,也没有对餐厅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回了一个系统默认的“已收到”表情。

像一个设定好的程序,在执行着“减少互动”的指令,将所有可能触及私人领域、引发“误解”的苗头,都精准地、无情地掐灭。王耀的心一点点沉向更深的冰水,但那种被激起的、混合着不甘和隐秘担忧的挑战欲,却越发清晰。伊万的表现太刻意,太不自然,那种强行割裂带来的僵硬和偶尔泄露的挣扎,反而印证了这并非他轻松自如的选择。

机会来得比预想中快。总部与伊万所在的研究所有一个短期合作项目,需要双方派员进行为期三天的实地技术对接。王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主动请缨。批复下来得很快,他登上了前往莫斯科的飞机。

十多个小时的飞行,舷窗外是连绵的云海。王耀闭着眼,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页笔记上的字句,以及伊万在视频会议时那双隐忍的眼睛。

落地,谢列梅捷沃机场。开机。伊万的消息跳了出来,是接机的车牌号和等待位置,依旧简洁得没有一个多余的字,甚至没有一句“一路顺利”。

王耀拉着行李箱走出抵达口,莫斯科深秋的冷风立刻裹挟了他,带着一种凛冽而干净的气息。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伊万。穿着厚重的深色大衣,围着那条他去年送给他的、烟灰色的羊绒围巾,高大的身影在稀疏的人流中显得有些孤单。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没有像过去那样,老远就扬起灿烂得有些傻气的笑容,用力挥舞着手臂。

王耀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压下去,稳步走了过去。

“伊万。”他开口,声音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

伊万抬起头,紫色的眼睛看向他,像蒙着一层薄冰的贝加尔湖湖面,疏离而克制。“耀。车在那边。”他伸手想接过王耀的行李,动作却带着一种明显的犹豫,指尖在即将触碰到行李箱拉杆时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仿佛那拉杆滚烫,然后才稳稳握住。

“谢谢。”王耀松开手,目光平静地掠过伊万显得有些苍白和疲惫的脸,“最近很忙?”他状似随意地问,如同最寻常的寒暄。

“嗯,研究所项目周期紧张。”伊万含糊地应道,转身引路,步伐迈得很快,似乎想尽快结束这短暂的、不得不进行的独处。

去往酒店的路上,车内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伊万专注地开着车,目不斜视,仿佛旁边坐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合作方代表。车载广播里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更反衬出这沉默的粘稠和压抑。王耀靠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飞逝的、带着浓厚东正教穹顶和苏维埃风格杂糅的建筑,心里却在冷静地分析。他注意到伊万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右手边的杯架上,放着一个保温杯,那是王耀上次来莫斯科时忘在他那儿的,上面还贴着一个蠢萌的熊猫贴纸。伊万没有把它收起来,也没有使用它,只是让它放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矛盾的印记。

接下来的两天,工作对接按部就班地进行。伊万表现得无可挑剔,专业、高效、冷静。他避免与王耀有任何工作之外的交流,午餐时要么借口要处理文件留在办公室,要么就和研究所其他同事坐在一起,谈笑风生——那笑容在王耀看来,礼貌而缺乏温度。王耀也不急,他像最有耐心的捕手,仔细观察着猎物每一个细微的、不受控制的动静。

他注意到伊万在听他熟练地用俄语与当地工程师交流时,会有一瞬间的晃神,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注意到自己偶尔因为寒冷而搓手时,伊万会下意识地瞥向空调控制面板,手指微微一动,又迅速收回,紧握成拳;注意到他尽管极力控制视线,但那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极其短暂地掠过自己,在那盆被他特意带来、放在会议室窗台上、沐浴着莫斯科稀薄阳光的向日葵上,停留得尤其久。

那是王耀从北京家里那盆母株上分株出来的一小棵,用的是伊万带来的种子,养在同样的青瓷花盆里。伊万第一次在会议室看到它时,整个人都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虽然立刻恢复了常态,但那一刻他眼中流露出的、近乎渴望和痛楚的光芒,没有逃过王耀的眼睛。

——

未完不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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