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刃

敲门声还在响,慢得像在数着心跳。梁艾雪握紧小刀,指尖抵着冰冷的门板,听见门外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像是刀身蹭过木缝,混着荷塘的水汽,透着股腥气。

“柳老太太,您去里屋躲着,别出来。”她压低声音,余光瞥见窗台上的荷砚,墨面朱红更浓,竟顺着砚台边缘往下流,在青砖上画出道红痕,像条小蛇往门口爬。

刚把柳氏推进里屋,门板突然“哐当”一声被撞开,一个穿黑衣的男人站在门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着双眼睛,手里握着把刀,刀身刻着荷纹,刃口沾着湿泥,正是荷刃。他看见梁艾雪,举刀就劈,刀刃带起的风裹着河腥气,刮得人脸颊发疼。

梁艾雪侧身躲开,小刀顺着荷刃的缝隙划过去,“当”的一声,火星溅起。男人踉跄了一下,反手又劈,刀身擦着她的袖口划过,把青砖劈出道裂痕。她退到荷塘边,脚边突然传来一阵水声,低头看见柳氏丈夫的影子从水里飘出来,手里拿着半块铁片,对着男人的后背晃了晃——铁片上的荷纹竟泛着微光,荷刃突然顿了顿,像被什么东西吸住。

“你是李铁的徒弟!”梁艾雪突然喊出声,想起老船工说的铁匠李铁,“当年李铁捞到荷刃,是你杀了他,夺了刀,对不对?”

男人浑身一震,黑布下传来咬牙声:“当年烟雨舫沉,苏氏就该闭嘴!李铁拿着荷刃要去报官,我不杀他,难道等着被抓?”他举刀又冲过来,却没注意脚边的红痕——那道红痕突然缠上他的脚踝,像根红绳,把他往荷塘里拉。

柳氏丈夫的影子飘到男人面前,手里的铁片贴在荷刃上,“滋啦”一声,荷刃上的泥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的暗红,像干涸的血。男人惨叫一声,荷刃从手里脱落,“咚”地掉进荷塘,水面瞬间泛出朱红,像被血染透。

“当年是你藏在船底,用荷刃伤了苏氏!”梁艾雪捡起地上的小刀,抵在男人脖子上,“你和苏氏的丈夫合谋,一个在船上动手,一个在船底埋伏,对不对?”

男人脸色发白,还想挣扎,里屋突然传来柳氏的声音:“我丈夫的日记里写着,当年他在烟雨舫见过你,你是苏氏丈夫的帮凶,负责处理船上的‘麻烦’!”

柳氏拿着本泛黄的日记走出来,翻开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个穿黑衣的男人,旁边写着“荷刃客,与苏夫勾结,欲夺画舫财”。男人看见日记,突然瘫在地上,黑布滑落,露出张熟悉的脸——是之前帮苏氏丈夫绑王二的官差,之前一直混在人群里,没人注意他。

“是苏夫找的我,说事成之后分我一半钱财。”他声音发颤,“我藏在船底,用荷刃伤了苏氏,可没想到船沉得太快,我差点淹死,只能先把刀藏起来。后来李铁捞到刀,我只能杀了他……”

话没说完,荷塘里突然飘来片荷叶,叶面上用朱红写着“还刃”两个字。梁艾雪捡起荷刃,刃口的朱红渐渐褪去,露出干净的荷纹。她走到荷塘边,把荷刃放进水里,柳氏丈夫的影子伸手接过,和荷刃一起往河底飘去,水面的朱红渐渐淡了,恢复了清澈。

官差被后来赶到的老船工和陈三捆住,交给了官署。柳氏看着荷塘,手里的日记突然飘起来,页角的荷纹泛着微光,柳氏丈夫的影子在光里对着她笑了笑,渐渐散了。

“多谢你,梁小姐。”柳氏把荷砚递给她,“这荷砚该归你,它认能解旧物之厄的人。”

梁艾雪接过荷砚,砚台里的墨已经清透,泛着微光。她走出柳院时,夕阳正落在秦淮河上,水面泛着暖光,再也没有了阴翳。陈三提着食盒走过来,里面是刚买的包子:“梁小姐,老船工说,今晚秦淮河不会再有怨了。”

她咬了口包子,指尖摸了摸衣袋里的莲子,暖意还在。抬头看向秦淮河,水面平静得像块镜子,只有片荷叶顺着水流飘着,叶心沾着点微光,像颗星星。

或许,这一次,金陵的雾,是真的散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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