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星痕暗潜·古意新芽
无人机传回的最终画面，定格在窗内女子侧影与窗外都市灯河交融的瞬间，随即信号戛然而止，屏幕陷入一片雪花般的噪点。
数公里外，某栋不起眼的写字楼高层，“异常现象调查组”的临时指挥中心内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死寂。技术员飞快敲击键盘，试图恢复链接，最终无奈抬头：“组长，目标单元周边出现强烈未知干扰源，型号‘夜鸦’的侦察单元已失联……最后时刻的能量读数，超出了仪器上限。”
组长秦风，一个面容刚毅、眼神锐利的中年男子，双手撑在控制台上，死死盯着那片雪花屏。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那短暂却震撼的画面：那个名为苏瑶的女子，在信号中断前的那一刻，似乎……并非茫然不觉，那微微侧首的角度，冰蓝色的眼眸余光，仿佛穿透了层层障碍，与无人机的镜头有过一刹那无声的交汇。
是巧合吗？
“能量读数爆表，信号被未知手段切断……”秦风低声重复着，眉头紧锁，“文渊之前的判断恐怕还是太保守了。这位苏校长，绝非普通的‘异常个体’。她不是在躲避我们，她或许根本……不在意。”
“头儿，这读数……太离谱了。”一个戴着黑框眼镜、头发乱蓬蓬的年轻研究员凑过来，指着屏幕上残留的数据曲线，“这峰值形态，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能量释放模型，倒像是……像是空间结构本身被轻微扭曲了一下产生的涟漪。”
旁边一位年纪稍长、气质沉稳的女分析师摇了摇头，接口道：“我更倾向于是一种极高明的信息屏蔽技术。对方可能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科技水平。直接定义为‘超自然’，为时过早。”
“科技？”年轻研究员反驳道，“什么样的科技能造成这种局部能量畸变而丝毫不影响周边环境？楼下便利店的电灯可都没闪一下！”
秦风抬手制止了即将开始的争论。他的团队汇集了顶尖人才，但面对这种完全超出认知范畴的现象，科学素养和逻辑推理反而成了束缚。“够了。”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无论是未知科技还是别的什么，结论只有一个：目标的危险等级和潜在价值，都必须重新评估，上调至最高优先级。”
他想起了文渊提交的报告中对苏瑶那句“土地记得……”的评价，当时只觉得是某种哲学隐喻，现在看来，那可能更接近一种对世界本质的认知陈述。
“头儿，接下来怎么办？”年轻研究员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与紧张。
秦风目光扫过控制室内每一张面孔，看到的是困惑、警惕，以及一丝被超常现象所激起的挑战欲。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启动‘静默观察’预案。第一，暂停一切主动电子侦察手段，避免再次惊动目标。第二，加派外勤一组和三组，化整为零，以社区服务、周边商户访谈、甚至应聘者身份等常规方式，对‘尘光望舒院’项目进行全方位、低强度渗透。重点收集其人员构成、资金流向、工程细节，尤其是与那位苏校长有直接接触的人员信息。第三，技术组全力分析已捕获的数据，哪怕只有一丝异常，也要给我挖出点东西来。没有我的直接命令，绝不允许再有任何可能引发直接冲突的试探行为。”
命令下达，整个小组立刻高效运转起来。但秦风心中清楚，这些常规手段恐怕难以触及核心。他需要更多信息，更需要评估，这个突然出现的“变数”，对这座城市，乃至更广阔的层面，究竟意味着什么。对方的淡然，比任何敌意都更令人心悸。一种直觉告诉他，他们正在接触的，可能是足以颠覆现有认知的存在。
……
阳光依旧晴好，工地秩序井然。张伯早早来了，正乐呵呵地帮着清理散落的建材。这时，一个穿着整洁但略显陈旧衬衫、戴着眼镜的年轻男子，有些拘谨地站在锈蚀的铁门外，仰头看着门牌，似乎在确认什么。
墨宁远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简单到近乎简陋的招聘启事，心里再次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几天前，当他偶然在招聘网站看到这则信息时，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了一般。并非内容有多吸引人，而是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屏幕上朴素的文字边缘，流淌过一抹极淡的、晨曦般柔和的光晕。再定睛看时，却又一切如常。鬼使神差地，他投出了简历，并很快收到了面试通知。此刻，站在这个传说中的废弃校址前，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决定并非冲动——一种难以言喻的召唤感，正从这片土地深处隐隐传来。
“小伙子，找谁啊？”张伯热情地迎上去。
“您好，我姓墨，墨宁远。是来应聘教师的。”男子推了推眼镜，递上一份打印好的简历，语气温和有礼，“请问苏校长在吗？”
张伯接过简历扫了一眼，笑容更盛：“墨老师啊，欢迎欢迎！苏园长在里头呢，我带你过去！”他一边引路，一边絮叨着这地方马上就要大变样了，苏园长是多么有本事的人。
墨宁远跟在张伯身后，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忙碌的工地。当他踏过那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门槛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一种奇异的感觉包裹了他，仿佛踏入了一个与门外喧嚣都市截然不同的领域，空气清新得不似人间，连阳光都似乎更加温润。更让他心惊的是，指尖无意间触碰到的斑驳砖墙，竟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而厚重的暖意，恍惚间，耳边似乎掠过几声遥远而清脆的童谣，夹杂着旧式上课铃的余韵。 他赶紧收回手，心跳莫名加速。
临时接待室里，苏瑶看着眼前这个略显紧张的年轻人。他的简历平平无奇，但那双透过镜片望过来的眼睛，却清澈而专注，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墨宁远？”苏瑶的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是，苏校长。”墨宁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苏瑶没有询问他过多的教学经验或专业知识，反而拿起手边一本看似随意放置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旧书，递了过去：“看看这个。”
墨宁远有些疑惑，双手接过书本。指尖触碰到粗糙封皮的瞬间，他整个人猛地一震！一幅远比之前触碰砖墙时清晰百倍的画面冲击着他的脑海：不再是零碎的声音，而是无尽的烽火下，崩塌的山河与奔逃的身影，一位看不清面容的老者将一本册子匆匆埋入土中，最后是一声穿透时空、充满无奈与悲怆的沉重叹息……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他心跳如鼓，背后瞬间渗出冷汗，仿佛亲身经历了一场短暂的时空错乱。
他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地喃喃道：“这本书……它承载了很多……很沉重，很悲伤。”
苏瑶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那本书只是她用来记录游历见闻的普通笔记本，材质寻常，绝无附加任何法力。此子能产生如此强烈的共感，唯一的解释，是他天生灵根对“时间”与“信息”有着超乎想象的敏锐度。在她浩瀚的神识感知下，墨宁远的灵魂如同一条初生的、孱弱却异常清澈的时间溪流，虽微不足道，但本质纯粹，竟能捕捉并解读她书写时自然散逸出的、蕴含在笔墨间的极其微弱的时空印记。
“有点意思。”苏瑶心中默念。在这法则残缺的凡界，能遇到这样一个苗子，倒也算意外之喜。在她眼中，墨宁远不再是一个普通的求职者，更像是一件蒙尘的、颇有年代感的古物，其内在的纹路与包浆，透露出与众不同的价值。
“悲伤与否，见仁见智。”苏瑶收回书，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尘光望舒院教的，不只是书本知识。若无法保持心境的澄澈，极易被外物所扰，迷失在过往的尘埃里。你可明白？”
墨宁远怔了怔，隐约觉得校长话中有话，似乎看穿了自己刚才的异常反应，连忙点头：“我明白，我会努力调整心态，专注当下。”
面试在一种看似平常实则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苏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只让他回去等通知。墨宁远离开时，脚步有些虚浮，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困惑，以及一种莫名的渴望——渴望再次触摸那些墙壁，渴望理解那瞬间涌入脑海的画面究竟意味着什么。
送走墨宁远，苏瑶走到窗边。009的光球浮现出来：“宿主，这个墨宁远有点意思啊。他的灵魂波长对时间因子的亲和度异常高，是个好苗子。不过，刚才官方那边似乎彻底转入静默观察了。”
“嗯。”苏瑶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掠过操场，看向远处城市的天际线。蝼蚁的窥探暂时消停了，但真正的风雨，往往在沉寂之后。她对此浑不在意，反倒是对刚刚发现的那件“人形古物”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兴趣。或许，观察他的成长，会成为这段凡俗时光中一项不错的消遣。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栋深藏在老街巷弄中的宅邸。宅邸门楣古朴，并未悬挂任何牌匾，只有两个小小的、造型奇异的兽首门环。穿过几进院落，在最深处一间僻静的厢房内，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一位身着深色传统服饰、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者，正闭目盘坐在蒲团上。他面前的地板上，跪坐着一个身穿便捷劲装的年轻人，正是昨夜在育才旧校外窥探的上官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上官彦。
“祖父，孙儿无能。”上官彦低着头，语气带着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那地方确有古怪！孙儿凭借家传敛息术靠近，并未感知到任何常规阵法波动，但一踏入其范围，便觉周身气机滞涩，方位感大乱，心中莫名悸动，仿佛被无数双眼睛盯着。未能深入核心，便不得不退了出来。而且，昨夜似乎还有另一股势力也在暗中窥视，手法极为专业隐蔽，不似我等同道，倒像是……官家的人。”
老者缓缓睁开半阖的眼眸，眼中并无老迈浑浊，反而精光内敛，深邃如古井。他并未立刻回应孙儿的话，而是伸出枯瘦但稳健的手指，从身旁的漆盒中取出一枚油光润泽的古旧龟甲，又拈起一小撮特制的香料，投入身旁的香炉中。
烟雾缭绕中，老者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见的家族传承之力，轻轻拂过龟甲表面。他口中念念有词，是古老而晦涩的咒文。龟甲在香火上缓缓炙烤，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其上的纹路在烟雾中似乎活了过来，缓缓蠕动。老者浑浊却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龟甲的变化，仿佛在阅读天地传递的密语。良久，他轻轻吁出一口气，指尖一弹，一点香灰落下，在龟甲上形成一个奇特的斑点。
“坎位隐现，离火暗藏……吉凶交织，变数已生。”老者喃喃自语，眉头微蹙。卦象显示，那地方不仅牵扯甚大，而且其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源头，难以预测。他抬起眼，看向恭敬等待的上官彦，声音苍老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连你的‘影踪’身法都觉棘手，看来这潭水，比我们想的要深。传令下去，凡我上官家子弟，近期不得靠近那片区域，更不可轻易与那女子接触。一切，待‘观星台’下次开启，老夫亲自恳请老祖宗法旨降示后再做定夺。”
上官彦心中一凛，躬身应道：“是，孙儿明白！”他深知“观星台”和“老祖宗法旨”在家族中的地位，那是只有在面临家族存亡或巨大机缘转折时才会动用的最高决策。祖父如此慎重，可见此事非同小可。
老者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厢房内重归寂静，只有香炉青烟袅袅上升。他独自望着那枚承载着模糊预言的龟甲，目光悠远。灵气复苏伊始，各方蛰伏的势力都将闻风而动，各种牛鬼蛇神必将浮出水面。上官家传承数百年，历经风雨，所求的，绝非仅仅是眼前的蝇头小利。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以及她所要建立的学院，究竟是上官家等待已久的复兴机缘，还是无法躲避的滔天劫数？在这迷雾重重的开局中，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作者：奇怪，这两天怎么没看到有人收藏？难道限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