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源规则？
沈肆口中的“地方”，是一处隐匿在城郊山坳里的私人会所。车子驶离主干道后，便在蜿蜒曲折、仅有零星路灯的山路上盘旋，最终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的铁艺大门前。没有招牌，只有门柱上镶嵌的一个抽象图腾，像是扭曲的藤蔓，又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门卫显然是认得沈肆的车，无声地打开大门。车子滑入一片精心打理却透着野趣的园林，最终停在一栋线条简洁、通体由灰黑色石材构筑的建筑前。
空气在这里似乎都变得不同，带着草木的清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凝滞感，仿佛这里的空间比外面更加“厚重”。
林晚跟着沈肆走进建筑内部。灯光是柔和的暖黄色，照在光洁如镜的水磨石地面上，映出模糊的倒影。走廊两侧是紧闭的房门，听不到任何声音，安静得让人心头发紧。
沈肆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停下，抬手，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门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亚麻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眼神温润，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清明。他看到沈肆，微微颔首：“沈先生。”目光随即落到林晚身上，那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化为平和的笑意，“这位就是林小姐吧，请进。”
房间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布置得像一个古雅的书斋，燃着淡淡的檀香。除了开门的白袍老者，里面还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个身材高壮如铁塔的光头男人，穿着紧身背心，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布满了诡异的青色纹身，那些纹身似乎还在缓缓流动。他抱着臂，靠在墙边，眼神锐利如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跃跃欲试的敌意，扫过林晚。
另一个则是个穿着旗袍、气质温婉的年轻女人，她坐在茶海前，正姿态优雅地冲泡着茶水。她抬起头，对林晚温和地笑了笑，但林晚敏锐地察觉到，在她目光扫过来的瞬间，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无形的涟漪轻轻荡开，拂过她的皮肤。
“介绍一下，”沈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这位是墨老，这里的负责人，也是我们的‘指引者’。”他指向白袍老者。
墨老微笑着对林晚点头。
“这位，石猛，能力是‘岩铠’与‘巨力’。”沈肆看向光头壮汉。
石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这位，苏婉，能力是‘精神感知’与‘意念屏障’。”沈肆又看向泡茶的旗袍女子。
苏婉将一杯刚沏好的茶轻轻推到林晚面前的桌上，声音柔和：“林小姐，请用茶。”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又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异能者。
这个世界，果然存在像她这样的异能者。而沈肆，或者说沈家，与这个群体有着密切的联系。
“坐。”沈肆自己在主位坐下，示意林晚。
林晚依言坐下，没有去动那杯茶，目光平静地迎接着另外三人的打量。
“林小姐不必紧张，”墨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能来到这里，即意味着你已非‘凡人’。我们聚集于此，是为了互相扶持，探寻自身之秘，也为在这凡俗世间，寻一处立足之地。”
互相扶持？林晚心中冷笑，只怕更多的是互相利用和制约。
“我的能力，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林晚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控水，或者说，影响天气。”
石猛嗤笑一声，声如洪钟：“花里胡哨！小丫头，你这能力，除了下场雨给人添堵，还能干嘛？够我一拳头砸的吗？”他示威般地攥了攥拳，骨节发出咔吧的声响。
林晚抬眼看他，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你可以试试。”
石猛眼神一厉，周身气势陡然变得凶悍，那青色的纹身仿佛活了过来，隐隐发出微光。
“石猛。”墨老淡淡唤了一声。
石猛哼了一声，收敛了气息，但眼神依旧不善。
苏婉轻轻放下茶壶，看向林晚，微笑道：“林小姐的能力，恐怕不止是‘下雨’那么简单吧？昨夜城南的‘意外’，能量波动很特殊，带着一种……纯粹的毁灭意念。这可不是普通的水系异能者能做到的。”
林晚心头一凛。这个苏婉的精神感知，竟然敏锐到这种程度？连她当时夹杂的意念都能捕捉？
沈肆适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她的潜力，值得投资。”
墨老点了点头，目光重新回到林晚身上，带着探究：“林小姐，你可知道，异能为何会觉醒？”
林晚摇头。这正是她最想知道的。
“没有人知道确切的答案。”墨老的话让她有些失望，但他随即又道，“但根据我们多年的观察和古籍残卷的记载，异能的觉醒，往往与极致的情绪冲击，或者濒临死亡的体验有关。可以理解为，在某个临界点，灵魂的枷锁被强行打破，沟通了存在于天地间的某种本源规则，从而获得了超越凡俗的力量。”
极致的情绪冲击……濒临死亡的体验……
林晚想起了自己重生那一刻，那滔天的怨恨和不甘，以及子弹穿透心脏的冰冷触感。完全吻合。
“本源规则？”她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是的。”墨老颔首，“天地万物，皆有其运行规则。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甚至时间、空间，乃至更抽象的概念。异能者，便是意外撬动了其中某一规则碎片的存在。林小姐你的能力，显然与水之规则，以及与之相关的气象变化规则密切相关。”
规则碎片……林晚默默咀嚼着这个词。所以她能呼风唤雨，并非无根之萍，而是因为她触碰到了这个世界关于“水”和“气象”的底层代码？
“异能者多吗？”她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凤毛麟角。”回答的是沈肆，“而且，并非所有觉醒者都能顺利成长。失控、反噬，或者被……‘清理’掉的不在少数。”
清理？林晚看向沈肆，他眼神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她明白了。这个世界对异能者并非友好。官方可能不知情，或者知情但持默许甚至清除态度？而像沈家这样的势力，则在暗中收拢、控制这些非常规力量，为己所用。
“如何提升？”林晚问出了最实际的问题。她需要变得更强。
“运用，以及理解。”墨老道，“不断使用你的能力，去熟悉它，拓展它的边界，这是‘运用’。同时，去感悟与你能力相关的‘规则’，比如，观察水的形态变化，感受风雨的律动，理解它们背后蕴含的‘势’，这是‘理解’。当你的精神意志与规则碎片契合度越高，你的能力就越强，越不容易失控。”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也有一些流传下来的古老呼吸法或者观想法，可以帮助凝练精神，加速这个过程。稍后，我会传授你一套基础的‘凝神诀’。”
林晚点了点头，将这些信息牢牢记下。
“好了，认识环节到此为止。”沈肆站起身，打破了略显严肃的气氛，“林晚，展示一下你目前能做到的程度。石猛，你去试试她。”
石猛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显然等这句话很久了。他大步走到房间中央的空地上，活动着手腕脚腕，发出噼啪的骨响。
“小丫头，别说我欺负你。来吧，让我看看你那花架子，能不能打湿我的衣服！”
林晚缓缓站起身。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场测试，更是一次立威。在这个看似“互助”实则等级分明的小团体里，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
她没有走向房间中央，而是走到了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黑黢黢的山林。
她抬起手，没有指向石猛，而是对着窗外的夜空。
这一次，她没有引动暴雨，也没有凝聚水龙。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意识沉入那片与水汽、与风云相连的奇异感知中。
她在沟通，在引导，在压缩。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石猛皱起眉头，他感觉不到任何能量波动，但这死寂般的平静反而让他更加警惕。
苏婉放下了茶杯，眼神凝重。墨老抚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期待。
沈肆靠在墙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晚的背影。
突然——
窗外，一片原本缓慢飘动的乌云，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猛地攥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向中心收缩、凝聚！
短短几个呼吸间，那片乌云被压缩成了一颗只有拳头大小、漆黑如墨、表面有无数细密银色电蛇游走的——水球？
不，那已经不是单纯的水球，那是高度浓缩的水元素与狂暴雷电力量的结合体！它静静地悬浮在窗外夜空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周围的空气都被扭曲，发出细微的嗡鸣。
林晚的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凝聚这东西，对她的精神消耗极大。
她转过头，看向房间中央脸色已经变得无比凝重的石猛，轻轻屈指一弹。
那颗漆黑雷水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活物，无声无息地穿透了特制的加厚玻璃（玻璃上只留下一个边缘光滑的圆洞），带着死亡的气息，慢悠悠地飘向石猛。
速度不快，但石猛却感觉自己被一股恐怖的气机死死锁定，周身血液几乎冻结！他狂吼一声，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身上青色纹路爆发出刺目光芒，一层厚厚的、如同岩石般的角质层瞬间覆盖了他的手臂和胸膛！
他不敢躲，也躲不开！这东西蕴含的能量，让他感到了致命的威胁！
雷水球轻飘飘地触碰在他交叉格挡的岩石手臂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嗤”的一声轻响。
那足以抵挡重机枪扫射的岩石角质层，如同遇到烧红烙铁的冰块，瞬间消融、汽化！连同他手臂上的皮肤、肌肉，都在接触的刹那化为乌有，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头！
石猛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得向后滑行了七八米，重重撞在墙壁上才停下！他低头看着自己几乎被废掉的双臂，脸上充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
那颗小小的雷水球在瓦解了他的防御后，也耗尽了能量，悄然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肉被瞬间碳化的焦糊气味。
房间里死寂一片。
苏婉捂住了嘴，眼中满是惊骇。
墨老抚须的手停住了，眼神复杂地看着林晚。
沈肆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清晰的、带着满意和更深探究意味的弧度。
林晚轻轻呼出一口气，压下精神的疲惫感，看向沈肆，语气依旧平静：
“这样，够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