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

陈清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紧紧攥住的手腕，又抬眼看了看冯宝宝那近在咫尺、毫无波澜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

今晚，看来是彻底没法睡了。

张灵玉周身萦绕的紫色雷光缓缓敛去，那迫人的威压也随之消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楚岚。

“张楚岚。”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但其中似乎又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你的资格，被承认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仿佛是对刚才那场短暂却激烈的雷法交锋的最终定夺。

说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转向被冯宝宝牢牢攥住手腕的陈清月。她的视线平静地回望过来，那双翡翠般的眸子里，除了被打扰的清冷，再无其他，没有久别重逢的波澜，甚至没有一丝对他的好奇或记忆。

她看他，与看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并无不同。

这个认知让张灵玉的心底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涩意。他目光在她脸上微微顿住，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融入了夜风之中。

陈清月是真的感到一阵阵眩晕般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接连不断的打扰、莫名其妙的熟人、纷乱复杂的争斗……这一切都让她那喜欢简单直接的思维不堪重负。

她猛地一甩手腕，加了力道，终于从冯宝宝那铁钳般的手中挣脱出来。她后退半步，揉了揉被攥得发红的手腕，抬起眼看向冯宝宝，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翡翠眸子里，难得地染上了一丝清晰可见的愠怒。

“我再说最后一遍，”她的声音比山间的夜风更冷。

“以后，别再打扰我。你还了债，我们就没关系了。”

说完，她转身欲走，只想立刻找到一个能让她合眼的清净之地。

“你……不能走。”

冯宝宝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语调却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平淡和直接，反而带着一种生涩的、几乎不像是她会拥有的……乞求意味。

陈清月的脚步顿住了。

冯宝宝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那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里面翻涌着一种固执的、近乎偏执的确认：

“我们，是家人。”她一字一顿地说，仿佛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却又混合着一丝害怕被否认的脆弱。

“你忘了，没关系。”

“只要在一起，你就会想起来的。”

夜风吹过，山林寂静。

陈清月看着冯宝宝眼中那纯粹而执拗的光芒，那里面没有丝毫作伪，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坚信。她心头那点因被打扰而升起的怒火，奇异地被这眼神浇熄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疲惫和……一丝茫然。

但是……

回过神来，避开她的视线，冯宝宝那句“我们是家人”却像一根尖锐的刺，精准地扎进了她心底最不愿触碰的禁区。

她原本因疲惫和愠怒而略显生动的表情，在瞬间冷却、封冻，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