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声的室友与最初的早餐
木门在小舞身后“吱呀”一声关上，将外面的喧嚣短暂隔绝。
房间确实简陋。两张硬板床，一张旧木桌，一盏小小的油灯，除此之外再无他物。空气中弥漫着木头和淡淡灰尘的气息。
小舞倒是毫不在意，欢呼一声就扑到了靠窗的那张床上，打了个滚：“虽然硬了点，但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啦！凌汐，以后我们就是室友啦！”
凌汐站在门口，略显局促。她习惯了绝对的安静和独处，突然要和一个如此活泼、充满生机的少女共享如此狭小的空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沉默地点了点头，走到另一张靠墙的床边，将背后那个小小的、看起来空荡荡的行囊轻轻放下。
她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与旁边小舞那活力四射的动静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舞坐起身，盘着腿，好奇地打量着凌汐。烛光下，凌汐的侧脸显得更加苍白，睫毛长而密，在下眼睑投下小片阴影，整个人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凌汐，你真的不能说话吗？”小舞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大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并无恶意。
凌汐转眸看她，点了点头。她抬起手，再次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轻轻摇头。动作重复了一遍在白日里的示意。
“哦……”小舞脸上露出一丝同情，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笑容灿烂，“没关系！以后我小舞姐罩着你！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就用我的腰弓摔他个七荤八素！”她挥舞着小拳头，一副大姐头的模样。
凌汐看着她那充满活力的样子，沉寂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她再次点了点头，这次幅度稍微大了一些。
她走到桌边，拿起行囊里备好的简陋纸笔——那是她唯一的交流工具。她垂眸，在纸上写下两个字：
“谢谢”
字迹清秀而疏离，一如她的人。
小舞凑过来看了看，笑嘻嘻地摆摆手：“哎呀，谢什么！咱们是室友嘛！对了，你饿不饿？刚才打了一架，我都饿扁了。等会儿戴老大叫我们，肯定有吃的！”
提到吃的，凌汐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行囊。里面只有几块干硬的面饼和清水。她习惯了风餐露宿，对食物并无要求。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戴沐白的声音：“小舞，凌汐，休息好了吗？准备去吃晚饭了。”
“来啦来啦！”小舞立刻跳下床，打开门。
戴沐白站在门口，后面跟着唐三、奥斯卡、宁荣荣和朱竹清。宁荣荣微微蹙着眉，似乎对住宿条件不太满意，朱竹清则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走吧，带你们去食堂。条件比较简陋，但奥斯卡做的饭还是不错的。”戴沐白笑着说道。
奥斯卡立刻挺起胸膛，得意道：“那是！咱这香肠……呃，咱这厨艺，绝对让你们吃了还想吃！”
众人朝着食堂走去。所谓的食堂，其实就是一间大一点的木屋，里面摆着几张长桌和凳子。虽然简陋，但打扫得还算干净。
奥斯卡钻进后面的小厨房忙活起来，不一会儿就端出来几大盘食物。主要是烤好的肉、一些简单的蔬菜和一大筐粗粮面包，香气扑鼻，对于饥肠辘辘的少年们来说，足以称得上美味。
大家围坐在长桌旁。小舞毫不客气地拿起一个面包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地称赞奥斯卡。戴沐白、唐三也吃得很香。宁荣荣小口地吃着，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缓和了不少。朱竹清吃东西的动作也很安静，速度却不慢。
凌汐坐在小舞旁边，拿起一小块面包，默默地吃着。她的吃相很斯文，细嚼慢咽，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存在感低得仿佛要融入阴影里。
唐三坐在她对面，注意到她只拿了最少量的食物，而且只吃面包和一点蔬菜，对那烤得油滋滋的肉碰都没碰。他想起白天她那苍白的脸色和消耗过度的样子，犹豫了一下，拿起一个干净的盘子，夹了几块烤得最好的肉，轻轻推到凌汐面前。
凌汐吃东西的动作顿住了，抬起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唐三。
唐三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指了指盘子里的肉，又指了指她，用口型无声地说：“多吃点，补充体力。”
他的眼神很干净，只有纯粹的关心，没有任何其他杂质。
凌汐看着那盘肉，又看看唐三温和的笑脸，握着面包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她沉默了几秒，然后极轻极轻地点了下头，用筷子夹起一小块肉，慢慢地送入口中。
味道很好，是她很久没有尝过的、温暖的食物味道。
她小口地吃着唐三推过来的肉，依旧没有说话，但周身那股冰冷的隔离感，似乎消散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小舞看到这一幕，眼睛弯成了月牙，用胳膊肘碰了碰唐三，递过去一个“哥你真好”的眼神。
宁荣荣也注意到了这边细微的互动，看了看沉默的凌汐，又看了看一脸温和的唐三，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奥斯卡忙着给大家分香肠，没注意这边，嘴里还在念叨：“尝尝我的大香肠！恢复魂力效果倍儿棒！呃……虽然魂技有点那啥，但效果绝对好！”
戴沐白哈哈笑着拍他的背。
朱竹清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一顿简单的晚餐，在略显古怪却逐渐融洽的气氛中进行着。凌汐依旧是最沉默的那个，但她不再完全置身事外。她听着小舞叽叽喳喳，听着奥斯卡搞怪，听着戴沐白介绍学院的规矩，听着唐三偶尔沉稳的插话。
她默默地观察着每一个人，将他们的性格、特点一点点记在心里。这是她习惯的模式，先观察，再判断。
而对于那个两次向她表达善意的蓝衣少年唐三，她沉寂的心湖里，那圈名为“好奇”的涟漪，似乎又扩大了一点点。
只是，当她偶尔目光扫过亲密无间的唐三和小舞时，那点微弱的涟漪又会很快平复下去，恢复深潭般的寂静。
她知道，那种毫无隔阂的温暖，不属于她。她只是暂时停泊在这片港湾的孤舟，终有一天，还是要驶向那未知的、黑暗的深海，去完成她必须完成的使命。
但至少此刻，口中的食物，是温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