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怪物与怪物
史莱克学院内部，比村口那寒酸的样子要好上一些，但也仅限于一些。几间简单的木屋，一片还算宽敞的空地，就是全部。
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十几名通过第一关的少年魂师，唐三和小舞正在其中。小舞正叽叽喳喳地和对面的一个冷艳少女说着什么，那少女身材火爆，但表情淡漠，只是偶尔点头。唐三则安静地站在小舞身边，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群，带着一丝警惕和评估。
就在这时，凌汐走了进来。
她的出现，让原本有些喧闹的空地瞬间安静了几分。
并非因为她有多么耀眼夺目，恰恰相反，是她身上那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沉寂气息，像是一滴浓墨滴入了清水，迅速晕染出一种异样的氛围。
她走得很慢，很轻，几乎没有声音。那双墨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在场的人，没有任何停留，仿佛只是在看一件件无关紧要的物件。然后，她默默地走到了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背靠着略显斑驳的木墙，将自己半隐藏在阴影里，仿佛这样就可以从眼前这个世界剥离出去。
几个原本想上前搭话的少年，在她这种无声的、近乎冰冷的隔离感面前，讪讪地停下了脚步。
“哥，她……”小舞也注意到了凌汐，用手肘碰了碰唐三，压低声音，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她好像不会说话？刚才在外面，她就是这样比划的。”
唐三微微点头，他的目光在凌汐身上多停留了几秒。紫极魔瞳带给他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他能更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沉默的少女周身萦绕着一股极其微弱却本质奇特的能量场，阴冷、寂寥，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就像……某种开在禁忌之地的幽雅之花，明知危险，却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嗯，看到了。”唐三轻声回应小舞，“她的武魂很特殊，不要打扰她。”
正在这时，戴沐白走过去招呼唐三小舞，就要带着二人朝学院更内部走去。可排队的考生们却不认了。
一名男考生道：“老师，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可以免试进入第四关考试。我们却要一关关的通过？” 年长老师淡然道：“如果你的魂力也是超过二十五级的，那么，也可以直接去进行第四关考试，不用在我这里耽误时间。可你现在测试出的魂力只有二十一级，那么，就必须要一项一项的通过。”
男考生满心疑惑地说道：“他们的魂力竟有二十五级以上？这绝不可能。我们才不过十二岁啊，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高的魂力！这里面一定有假！”
能够站在这里的，无一不是魂力超过二十一级、但年龄却未满十三岁的少年。他们曾在各自的学院中熠熠生辉，如同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是无数人仰望与赞颂的天之骄子。那份荣耀与实力，让他们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
然而，当他们踏入史莱克学院的那一刻，迎接他们的却是一场又一场难以预料的挫折。曾经令人引以为傲的荣耀与光环，在这里竟如同过眼云烟，被彻底碾碎成虚无。面对强者如云的环境，心情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时而高涨，时而低落。而在这巨大的落差之中，一丝嫉妒的情绪悄然滋生，像是暗夜中蔓延的藤蔓，无声却深刻地缠绕上了心间。
戴沐白冷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屑：“自己不行，就别以为别人也不行！我当初进入学院时，魂力就已经是二十五级了。唐三，给他们看看你的实力。”话音未落，他已从桌上拿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晶，正是用来测试魂力的。随手一抛，将其稳稳地将其掷向唐三，动作干脆利落。
唐三接过那枚通透的白色水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魂力注入其中。刹那间，晶莹的水晶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他掌心处骤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那光芒如潮水般涌动，转瞬便蔓延至水晶的每一寸纹理，在空气中映出一片耀眼的辉芒——二十九级，正是此刻魂力的具象显现。
唐三将手中的水晶递给小舞，同样的白光再次闪亮，彻底堵住了其他考生的嘴，看着唐三和小舞的目光也顿时变得怪异起来。
在暗处的凌汐也走到了小舞前面，指了指水晶球，小舞反应过来后将水晶球递给，又是一阵白光，但是没有那么强烈，二十七级。
随后又是两道身影进行了魂力测试，无一不超过了二十五级。
测试老师爽朗的声音响起：“看来今年能通过第二关的小怪物还真不少嘛！沐白，带他们进去吧。”
戴沐白带着五人往内部走去，路上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闲聊着，朱竹清跟凌汐都是一言不发，随着戴沐白停下了脚步，一道声音响起，“嗯？今年有来第四关的了？竟然还是五个。”中年人睁开朦胧的睡眼，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五个少年男女，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中年人大步走来，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他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个少年，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我是赵无极，负责你们第四关的考核。”他声如洪钟，“考核很简单，在我手下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只要有一人能坚持到最后，就算你们全部过关。”
赵无极身上那磅礴的魂力压迫感，实在是让让这些大多是二十多级的大魂师们感到一阵心悸。 “现在，你们先相互认识一下，报出自己的姓名和能力，看看应该如何配合才能最好的抵挡我的考核。”
戴沐白尝试阻拦，最终被一句“院长不在我最大！”堵住了嘴。
唐三见局势尘埃落定，便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叫唐三，武魂为蓝银草，是器武魂。目前魂力等级二十九级，控制系战魂师。”
小舞见唐三开口，便紧接着说道：“我叫小舞，武魂是兔子，二十九级强攻系战魂师。”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透着一股自信。
身着水绿色短裙的少女略显迟疑，片刻后才轻声开口：“宁荣荣，器武魂为七宝琉璃塔，二十六级辅助系器魂师。”她的声音如同微风掠过湖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却也透出几分坚定。
另一名身着黑色皮衣的少女声音清冷而淡漠：“朱竹清，兽武魂幽冥灵猫，二十七级敏攻系战魂师。”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可那话语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忽视的凛冽与疏离，宛如夜色下无声掠过的幽影。
凌汐又重复了一遍报名时的那个动作，然后释放出武魂又指指唐三，“控制系？”小舞明白了意思，凌汐则点点头。
当五人分别介绍完自己，包括戴沐白在内，其中四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个吸引了其他人注意的，就是那位短发少女宁荣荣。
唐三吃惊的说：“你的武魂是七宝琉璃塔。那这么说，你出身于七宝琉璃宗了？”
宁荣荣点点头，唐三想了想，道：“宁荣荣负责辅助我们三个，那么，小舞负责主攻，我跟凌汐负责控制赵老师的攻击，尽可能限制住他，同时辅助小舞进行正面攻击。朱竹清，麻烦你从侧翼，凭借你的速度进行牵制。”
考核很快开始，小舞率先冲上，腰弓技能发动，却被赵无极随手一拍就挡开。唐三的蓝银草缠绕而上，也只是略微延缓了赵无极片刻的步伐。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凌汐安静地站在战场角落，阴影似乎将她与喧嚣的战场隔绝开来。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混战，看着那个叫唐三的少年如何用诡异的步法闪避，如何用那些坚韧的蓝银草巧妙地控制和辅助。
她没有出手。她的战斗方式从来不是这样的正面碰撞。她在观察，在等待，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而且，她与这些人素不相识，没有理由为他们暴露自己。
然而，赵无极显然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看热闹”的。
“嘿，那个角落里的小丫头！”赵无极一拳震飞试图从背后偷袭他的唐三，目光猛地转向凌汐的方向，“别光看着！让老子也看看你的本事！”
话音未落，他庞大的身躯竟然极其灵活地一转，脚下发力，如同炮弹般朝着凌汐所在的角落冲来，巨大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声，直捣而来。他甚至没有动用魂力，但那股纯粹的力量压迫感，已经让空气发出了爆鸣。
所有人心头一紧。这样一个沉默瘦弱的女孩，怎么可能挡得住赵老师的一拳？
唐三眉头一皱，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根蓝银草迅速朝着赵无极的脚踝缠去，试图阻止他的冲势。小舞也惊呼出声。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凌汐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打断观察后的、冰冷的计算。
她不能退，身后是墙。硬抗更是死路一条。
就在那巨大的拳头即将临身的刹那——
凌汐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慌乱，轻盈得不像是在面对攻击，而是在跳一支编排好的独舞。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小角度侧开，墨色的衣袂飘飞，如同夜色中绽放的花瓣。
同时，她的右手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拂。
没有魂环亮起，也没有强大的魂力波动。
只有几片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花瓣，悄无声息地飘出，精准地迎向了赵无极那硕大的拳头。
那不是她武魂本体彼岸花那种妖异的血红，而是另一种形态，更像是枯萎凋零后的颜色，带着一种万物寂灭的气息。
赵无极的拳头毫无花巧地撞上了那几片看似脆弱的花瓣。
没有预想中的碰撞声。
那几片花瓣在接触拳头的瞬间，就如同冰雪遇上烙铁般消融了。但赵无极前冲的势头，却猛地顿挫了一下！
并非受到了多大的力量阻挡，而是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极其诡异的冰冷感顺着拳头蔓延而上，并非冻伤皮肤的寒冷，而是一种仿佛能渗透进骨头、甚至灵魂深处的死寂与麻木。让他的气血运行和魂力流转都出现了一刹那极其细微的凝滞！
就是这一刹那的凝滞！
凌汐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借着这微不足道的阻碍，已然轻飘飘地滑了出去，落在了几米之外，再次安静地站定，仿佛从未移动过。整个过程无声无息，甚至没有带起多少尘土。
全场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
赵无极收回拳头，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背，那里没有任何伤痕，但刚才那瞬间的冰冷麻木感却真实存在。他看向凌汐的眼神变了，收起了之前的随意，多了几分惊讶和探究。
“咦？”他瓮声瓮气地开口，“有点意思！丫头，你这武魂邪门的很啊！”
唐三的眼中也闪过一抹惊异。他看得比旁人更清楚。那并非依靠力量或速度的对抗，而是一种更本质的、类似于……削弱和侵蚀的能力？竟然能对赵无极这种级别的强者产生瞬间的影响？
这个沉默的少女，果然是个“怪物”。
凌汐没有回应赵无极的评价，只是微微垂下眼帘，再次将自己存在感降低，仿佛刚才那精妙绝伦的闪避只是众人的错觉。
但这一刻，再没有人敢小看这个角落里沉默无声的黑衣少女。
赵无极哈哈一笑，不再专门针对她，转身又扑向了其他人。考核继续。
然而，经此一瞬，凌汐的身影，已经像一枚冰冷的刻印，悄然落在了某些人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