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森林,空城

我躺在床上,阖上眼,我并未前往梦境去,而是进了一扇门,或者是——看见我进了那扇门。

  房内的心理咨询师向我打招呼,我看见我轻车熟路的坐下,侃侃而谈地向她诉说正躺在床上的我的内心实话,我看着我说到激动处挥舞着手臂,眼睛亮堂而有生气,起了一个一直藏于心底的想法——只能待在这里吗?(此时分为三个“我”,一个写字记录的作者,一个正躺在床上的传达者,一个向内探寻的想象者)

  顺应着我这兴起的想法,我看见我停止了挥舞叙事,反常地站起身,那个咨询师吓了一跳,拽住了我,脑袋像掉地的弹珠点头又左右摇头——她无法发出声音,只有肢体语言。我觉得我受够了每晚只能在这度过,于是甩开了她,大步走向房间唯一的那扇门,猛地将其踹开。

  我到了哪儿?

  眼前是一条鹅卵石小径,四周一片被浓雾笼罩的灰色荒芜,我看见我回头,那个咨询师已经消失,连带着那扇门一起——我已没有退路而回。我沿着那弯曲的小径向前方的未知缓步走去,也许走了一百步——不,是一千步。水滴砸落的啪嗒声越发清晰密集,我感觉我的汗毛正竖着冷嗖,呼吸间过度的潮湿让我的鼻孔下出现细密的小水珠,有些难受,我用手抹掉了它。

  该出现什么?

  躺在床上的我想——应该有树,要生机勃勃的树在这扎根才对!

  我向前跑去,脚下的鹅卵石小径早已消失,被额汗干扰的我忽一眨眼,一切都变了——我的脚踩在了草地上,一座座拔起而起的老树虬结错杂,亮眼的绿与褐棕色将刚才的灰色荒地覆盖至我看不见的尽头,如白烟似的浓雾肉眼可见的淡化下去。

  我停止了奔跑,松懈地坐在一片较为干净的草地上歇息,不过很快我就呆不住了——周遭除了树和草什么也没有,连声音也没有,这只是一片静谧的死寂地,让人放松,却也诞生没由来的冷瑟箫条。

  往前再看看吧。

  我听见我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复而站起身,抖了抖身上和屁股上沾染的碎草,不得不继续往前。

  我不想再看,从床上爬了起来,试图命令向前远去的我停下——显然这招对反奴役的我没有作用。

  停下!我叫你停下!!

  我从床榻上冲了过去。

  “砰!”

  我撞头了,金星正在眼前不断冒出闪烁,直把我看得几近晕过去,在彻底的看不见我的身影前,那道呜咽抽泣的声音还是响奏了。

  我得保证我的安全。

  我重新躺回床上,迅速合上眼——此时那女子的呜呜声正愈来愈近,情况紧急。

  我再次看到了我,此时的我早已停下,眼前的是一伏趴在泥地里哭泣的白长衣女子,我听见我的声音从振动的声带里发出复杂的语言——你怎么了?为什么在这哭?

  她没有回答我,仍然陷在那悲恸至极的抽泣。

  我该走了,应该快点离开,起码离开这里——在她回答之前。

  “为什么…为什么离开?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们!为什么!呜呜呜——”

  她居然站了起来,还极有力气地将我扑倒,我也就此看见了一个可怕的面容——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嘶——实打实的毛骨悚然!

  她歇斯底里的嘶吼质问,双手用力掐上我的脖子,尖利的长指甲陷进我的皮肉产生一阵刺痛,我不得不蹬腿挣扎,一把将她掀翻在地。

  “回来!回来!你为什么想要离开我们?回来!!”

  我踉跄地爬起,手捂着极度不适的喉咙呛咳着急促呼吸,拔腿就跑——这就是个疯子!神经病!杀人狂!

  “回来——!”

  我没敢再理会她,头也不回的向前方逃窜,离开了这片地方,直到再不听到她尖锐的哀鸣后才敢放缓速度停下,劫后余生般弯腰喘着粗气,缓和气管中的干痛。

  呼——真不想再待在这,来个正常人吧上帝!

  我看见我用手捋了捋垂下的碎发,抬眼望向四周不知何时开始占据存在的建筑群,产生一丝疑惑——这是座空城?

  我继续向前走去,脚下的触感再次产生变化,不再是泥地,而是城市最常见的沥青路。

  “有人吗——?H—ELLO——?”

  我边走边四下呼唤,希望听到些不一样的回音,但显然这是最不可取的方法,我的嗓音嘶哑得不像话——嗯,像唐老鸭嗓的0.5至尊体验版。

  街道越来越热闹,不过不是因为有人——这里是没人的——而是物品,那些似乎上一刻还在被人使用的事物越来越多,仿佛大家是被一瞬间传送走了一样,这里实际上并不是一座空城——至少在我来到这里前不是。

  他们都去哪了?

  我走进了其中一家饭店——绝不是因为我饿了——逛了一圈,有好几张木制的圆桌上还摆着几盘尚热乎的炒菜,几双沾着油和口水的筷子在地上与几夹菜七零八落的躺着,食客们全都不见了,服务员和后厨炒菜的厨师也不见一点踪影。

  没发现什么的我好心地将灶台的火关掉,而后走出了这家安静的饭店,来到街边扶起一辆还在计费的无主共享单车——当然还顺便拿走了筐内未开封的矿泉水,打算骑往市中心看看。

  我已许久未曾骑行,速度时快时慢,车头偶尔控制不好转向,不过这都在我逐渐拿回感觉后一一解决,我在毫无人迹的城市里飙起单车,没有人再能管束得到我,红绿灯成了路过的特色风景,我后知后觉的听到风中响起自由飘散的哇哦声——这已是这座空城唯一的回音——十分快乐。

  我骑着自行车到处遛弯——也算是当了回城里街溜子,也由衷的希望能找到一个存在的活人,能说话就行,如果还能告诉我这里经历了什么便更好了!

  我是在这时候遇到的小李——这座空城唯一存在的“人类”。

  【这是一座用想象塑造的城市,想象者便是这的顶尖科学家,只要想象者的理论足够自圆其说,足够抵抗悖论,就可想象成真,我们便如此运行着,可是“时间悖论”毁了这座美好的城市,完全毁了!彻彻底底的!呜——更重要的是没人再照镜子了!真是件极伤感的事!】小李说。

  不过我们初遇时,他的第一句话并不是这句。

  我只看到我骑累了,将自行车随意刹在一边——毕竟一个人没有,连锁车都没必要——打算先找间服装店将汗湿的衣裳更去,再去超市拿点速食吃。

  (我已经不再闭眼,正站在书桌前,指尖随意敲击着节奏,看不见我在写什么,但一定很乱,是我在乱,不知先从何说起。

  从九岁那年风声忽而奏响那刻,我就明白我要疯了,抑郁症?不,分明不是,那只是个混淆的覆盖,真正的完蛋可不在这里,我清楚着。压力?因为担心成绩下降而诞生的焦虑躯体化的压力?那不过是医生的误判,凡是闯进前三的压根儿不可能有这点小事,我早在小孩的时候便不再追随老师那惯用的宠爱赏罚小恩小益,我至终都知道我是正自主的人,不会因厌恶语文老师而骂语文本身,不会因数学老师的敷衍而放弃数学本身,这便是我的道理,我的所为。所谓抑郁焦虑这两病症,分明是一场片面的医疗事故!

  我难以找到词来涵盖我这个总半途而废的写手,我的完蛋更不止于此!我以为我清楚我在写什么,但实际上就是个草台班子,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在这才合适,反把真心话撂这破罐破摔,真是可恶!还是翘右二郎腿写的。)

  小李是面会漂浮的镜子,他的外表如此,可他却是一个人类——我走进一家敞开门帘的服装店,正对镜更衣时,“镜子”动了,还说起话来。

  【我真不是故意惊吓你,实在是你先吓到我了,我以为现在这消湮的末日时候是没人的。】

  他漂至我面前,好奇地围绕我打量,似乎对我还能站在这里的本身十分惊讶。

  【你是想象者联盟的科学家?不,不对,他们早不存在了,那你又是什么?难道是使用时间过来的?从过去来的还是未来来的?悖论怎么没消灭你?嗯……那你又是什么呢?奇怪奇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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