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行7

紧闭的门扉

幽蓝色的火焰在车厢中明灭不定，映照着秦芸略显苍白的脸庞。即便有晶核中能量的不断补充，持续的高强度战斗依然让她的体力迅速消耗。每一剑挥出，都感觉手臂沉重一分；每一次闪避，步伐都不如最初那般轻盈。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原本凝实的身形开始微微波动，仿佛随时可能消散在空气中。千年修为在这个世界受到的限制，远比她想象中更加严苛。

"呵..."秦芸苦笑着摇了摇头，手中的长剑再次挥出，将迎面扑来的三只丧尸斩为灰烬，"若是从前，这等杂碎..."

话语未尽，她已不愿再回想往昔的荣光。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在这个陌生世界中挣扎求存的异类。

在清理完这个车厢的最后一只丧尸后，秦芸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以剑撑身。胸腔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她能够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若是继续强行战斗，恐怕连维持形体的力量都会失去。

无奈之下，她只能暂时放弃清理后续车厢的计划，转身向着幸存者所在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仿佛踏在泥沼之中。

终于，她来到了那扇隔绝生死的大门之前。

门内，是惶恐不安的幸存者；门外，是浴血奋战的守护者。一扇薄薄的车门，划分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秦芸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叩车门。那声音很轻，却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车厢内炸响。

"是欧尼！"秀安第一个跳了起来，小脸上绽放出惊喜的光芒，"是欧尼回来了！"

她快步奔向车门，小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

几乎在同一时刻，甄稀和其他学生也认出了门外的身影。那个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的神秘女子，那个以一人之力阻挡丧尸群的战士，此刻就站在门外。

"快开门！"甄稀激动地喊道，"她回来了！"

几个学生连忙上前，想要协助秀安打开车门。

"等等！"

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突然拦在了门前。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肚子高高鼓起，油光满面的脸上带着惊恐与猜疑。这正是金亿城，一个在灾难面前只考虑自身安危的典型利己主义者。

"你们疯了吗？"金亿城张开双臂，死死挡住车门，"谁知道她有没有被感染？万一放进来一个感染者，我们全都得死！"

这番话如同冷水浇头，让激动的众人瞬间冷静下来。几个原本想要上前帮忙的乘客犹豫地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挣扎。

"欧尼没有受伤！"秀安急得直跺脚，"她是为了保护大家才在外面战斗的！"

甄稀也上前一步，语气坚定："我亲眼看见她杀死了所有丧尸，她不可能被感染！"

金亿城冷笑一声，肥胖的脸上挤出几分讥诮："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天真。谁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被咬伤了，只是隐藏得好？再说了，正常人怎么可能有那种能力？一脚踢爆丧尸的头？手里突然变出会发光的剑？她根本就不是正常人！"

他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恐惧与排斥。对于无法理解的事物，人类的第一反应往往是恐惧，而后是排斥。

"你胡说！"秀安气得小脸通红，"欧尼是来保护我们的！"

石宇站在人群后方，神色复杂。作为秀安的父亲，他本能地想要相信女儿；但作为理性的成年人，金亿城的话也不无道理。那个女子的能力确实超出了常理，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刻，任何不确定因素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让她进来吧。"就在僵持不下之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众人转头，看见尹尚华扶着怀孕的妻子站了起来。

"尚华先生..."金亿城皱起眉头，"您也知道现在的状况，我们不能冒险。"

尹尚华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如果没有她，我和这些学生早就死在后面的车厢里了。她救了我们，现在我们却要把她关在门外？这是人该做的事吗？"

他的话音落下，几个被秦芸救下的学生纷纷点头附和。

"没错，是她救了我们！"

"不能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金亿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环视四周，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动摇。情急之下，他猛地拍打车门，对着门外大吼："你！如果你真的没被感染，就证明给我们看！把衣服脱了，让我们检查你有没有伤口！"

门外的秦芸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千年岁月中，她见识过太多人性的阴暗面。在生死关头，自私与猜忌往往比病毒传播得更快。但她没想到，自己拼死保护的人，竟然会以如此侮辱性的方式对待她。

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所剩无几的力量。若是此时强行破门，她或许还能做到，但那样一来，她与这些幸存者之间的信任将彻底破裂。

"不必了。"她清冷的声音穿透车门，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就在门外守着。"

秀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手拼命拍打着车门："欧尼！欧尼你进来啊！"

秦芸隔着车门，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孩子滚烫的泪水。她轻轻将手贴在门板上，声音柔和了几分："秀安乖，欧尼没事。我就在这里保护你们。"

金亿城见状，得意地扬起了下巴："看吧，她不敢证明，肯定有问题！"

"你闭嘴！"甄稀突然厉声喝道，眼中满是怒火，"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如果不是她，你现在早就变成丧尸的晚餐了！"

金亿城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嘟囔着后退了两步："我、我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车厢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一些人羞愧地低下了头，一些人依然面带疑虑，还有一些人则愤怒地瞪着金亿城。

门外，秦芸缓缓靠在车门上，疲惫地闭上眼睛。手中的长剑化作点点蓝光消散在空气中，她已经没有足够的能量维持它的形态了。

隔着薄薄的门板，她能清晰地听见门内的争吵、哭泣和低语。这个世界的人类，与她千年记忆中的人类，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复杂，同样的矛盾，同样的在恐惧中挣扎。

第七章：错误的抉择

列车缓缓驶入大田站，铁轨摩擦发出的声响在异常寂静的站台上显得格外刺耳。透过车窗望去，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忽明忽暗的灯光在闪烁着，营造出一种不祥的氛围。

秦芸站在车厢连接处，眉头紧锁。她的感知能力远比普通人敏锐，此刻正清晰地捕捉到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那不是普通的寂静，而是某种灾难过后万物凋零的死寂。

"外面的情况不对。"她轻声说道，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幸存者的耳中，"我建议不要在这里下车。"

金亿城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你说不下就不下？谁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这位肥胖的中年男子自从上次阻拦秦芸进入车厢后，就对她抱有很深的敌意。在他眼中，这个拥有超常能力的女子比丧尸更令人不安——因为她的存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欧尼不会骗我们的！"秀安紧紧抓着秦芸的衣角，小脸上写满了信任。

石宇看着窗外的站台，陷入了沉思。作为经常出差的专业人士，他来过多次大田站，从未见过如此冷清的景象。但想到自己那位在军队任职的老同学，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有个朋友在军队，他说大田站已经被军方控制，是安全的。"石宇说道，语气中带着决策者的自信，"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感觉就放弃这个机会。"

秦芸转头看向石宇，目光深邃："你确定你的消息是准确的吗？现在的状况，恐怕连军方都难以控制。"

她的感知中，整个车站都笼罩在一层浓厚的死亡气息之下。那不是单纯的没有活人，而是充满了扭曲、暴戾的能量波动，与她在丧尸身上感受到的如出一辙。

"我相信军队的能力。"石宇坚定地说，同时伸手去拉秀安，"走吧，秀安，这里会很安全。"

秀安却死死抓住秦芸的手，拼命摇头："我要和欧尼在一起！"

"秀安！"石宇的语气严厉起来，"不要任性！"

秦芸蹲下身，平视着秀安的眼睛："秀安，跟爸爸去吧。欧尼会跟着你们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秀安犹豫了一下，终于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列车门缓缓打开。一部分幸存者迫不及待地冲下了车，金亿城更是第一个挤了出去，仿佛生怕落后一步。

"看到了吗？什么事都没有！"金亿城站在站台上，得意地回头喊道，"某些人就是想危言耸听！"

石宇拉着秀安的手，也走下了列车。秦芸轻轻叹了口气，跟在了他们身后。既然无法阻止，她只能尽自己所能保护这些人。

站台上，幸存者们紧张地环顾四周。除了异常寂静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几个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向候车大厅的方向移动。

"看吧，我就说是安全的。"金亿城挺着肚子，一副先知先觉的模样。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进入候车大厅的瞬间，秦芸猛地停下了脚步。

"等等！"她厉声喝道。

但为时已晚。

走在前面的几个人已经推开了大厅的玻璃门。下一秒，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偌大的候车大厅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丧尸。它们有的穿着军装，有的穿着站务员的制服，更多的则是普通旅客的打扮。所有的丧尸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静止状态，直到活人的气息传入，它们才齐刷刷地转过头来。

数百双泛白的眼睛同时聚焦在门口的几个幸存者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随即整个大厅的丧尸如同被惊醒的蜂群，疯狂地向门口涌来。

"快跑！"石宇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抱起秀安，转身就往回跑。

幸存者们顿时乱作一团，哭喊声、尖叫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幅末日逃生的混乱画面。

金亿城因为跑得太靠前，此时反而落在了后面。他肥胖的身体在恐慌中变得异常笨拙，眼看着丧尸越来越近，他惊恐地大叫："等等我！救救我！"

秦芸站在人群最后，冷静地观察着局势。她的手中再次凝聚出幽蓝色的长剑，但这一次，剑身上的火焰明显黯淡了许多。

"往列车的方向跑！"她大声指挥着慌乱的人群，"不要分散！"

几个丧尸已经冲到了她面前。秦芸挥剑迎击，剑光闪过，最前面的几个丧尸应声倒地。但更多的丧尸源源不断地涌来，很快就将她包围在了中间。

"欧尼！"秀安在父亲的怀抱中拼命回头，看见的是秦芸独自面对成群的丧尸的身影。

石宇此时也是心惊胆战。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信赖的军方竟然也沦陷了。看着怀中女儿惊恐的表情，他内心充满了自责与后悔。

"对不起，秀安，爸爸错了..."他一边狂奔，一边低声说道。

幸存者们拼命向列车的方向逃去。然而，当他们接近列车时，却绝望地发现——列车门不知何时已经关闭，司机显然已经抛弃他们独自逃生了。

"开门！快开门啊！"金亿城用力拍打着车门，声音中带着哭腔。

但列车纹丝不动，反而开始缓缓启动。

"不！"绝望的呼喊在站台上回荡。

秦芸在丧尸的包围中艰难地移动着。每一次挥剑都感觉手臂沉重一分，每一次闪避都消耗着她本已不多的体力。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如果连她都倒下了，这些幸存者将无一幸免。

"往东出口跑！"她大声喊道，"那里丧尸比较少！"

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质疑她的判断。幸存者们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改变方向，向东出口涌去。

秦芸且战且退，为众人断后。她的身影在成群的丧尸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坚定。

站台的灯光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映照出一场生死时速的逃亡。而在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

如果当初，他们选择了相信那个神秘女子的话，该有多好。

而她，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鬼怪，却在此时成为了他们唯一的守护者。

一丝苦笑浮上她的唇角。命运，还真是讽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