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千道流的身影消散于阳光之中，留下的却是一片被无形力量抚平，却又暗潮汹涌的战场。教皇殿前的广场，断壁残垣，裂痕遍布，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空气中弥漫着魂力燃烧后的焦糊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十万年魂兽献祭被强行中断后残留的悲怆气息。
武魂殿的魂师们开始沉默地清理现场，引导混乱的人群。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和搬运碎石的声音，压抑得令人窒息。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忍不住瞟向那个依旧站在破碎擂台中央的黑发少年。
天辰。
他周身的气息极不稳定，时而暴涨，时而萎靡，脸色在苍白与异样的潮红之间变幻。强行以吞噬之镰掠夺十万年献祭能量，即便他拥有神级武魂，也绝非易事。那磅礴而充满怨念的能量在他体内左冲右突，如同被困的凶兽，疯狂冲击着他的经脉与灵魂。吞噬之镰的本源力量正全力镇压、炼化，但这需要时间，更需要绝对的安全环境。
他知道，自己现在就像一座行走的宝库，同时也是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胡列娜、邪月、焱走了过来，三人神色复杂。胡列娜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天辰那紧闭的双目和周身紊乱的能量波动，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叹：“我们先护送你回去。”
天辰没有睁眼，只是微微颔首。
在黄金一代三人，以及数名武魂殿精锐魂师的护卫下，天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返回了他在武魂殿战队区域的专属院落。
院门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天辰再也支撑不住，盘膝坐下，全力运转魂力，引导着裁决神剑的审判净化之力与吞噬之镰的吞噬本源，共同镇压、炼化体内那团狂暴的粉红色能量。丝丝缕缕的精纯魂力被剥离出来，融入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的魂力与肉身，但更多的，是那股属于柔骨兔的顽固怨念与灵魂碎片，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冲击着他的精神之海，试图将他拖入疯狂的深渊。
这是一场凶险的内在战争，远比外界的刀光剑影更加致命。
……
教皇殿，最深处的密室。
比比东背对着单膝跪地的菊斗罗月关，紫金权杖顿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回响。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看清楚了？那柄暗金色的镰刀……”
月关低着头，尖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回禀教皇冕下，看清楚了。那武魂……绝非寻常，其吞噬特性，霸道绝伦，竟能强行中断十万年献祭……属下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如此诡异的武魂。还有那柄白金长剑，神圣凛然，与镰刀属性截然相反……双生神级，恐怕……并非虚言。”
比比东沉默了片刻，密室内的空气仿佛都要冻结。
“金鳄……倒是养出了一个好孙子。”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既有忌惮，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贪婪？“传令下去，大赛决赛延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天辰。”
“是。”月关躬身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道：“那唐昊……”
“一只丧家之犬，暂时不必理会。”比比东冷冷道，“盯紧供奉殿那边，还有……‘她’的动向。”
“属下明白。”
……
供奉殿，云山雾绕之巅。
千道流站在悬崖边，望着下方依稀可见的教皇殿广场，金色的眼眸中无悲无喜。金鳄斗罗如同一尊金色的雕塑，站在他身后半步。
“大哥，辰儿他……”金鳄斗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天辰今日之举，太过惊世骇俗，也太过冒险。
千道流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天籁，却又带着洞悉一切的深邃：“裁决与吞噬……两种对立的神性在他体内达成了一种危险的平衡。今日他强行吞噬那十万年魂兽的献祭，虽有取巧之嫌，却也印证了这份潜力。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能否真正驾驭这份力量，就看他的造化了。”
他转过身，看向金鳄斗罗：“保护好他。在天使神的荣光真正照耀他之前，他不能倒下。”
金鳄斗罗重重点头，眼中凶光一闪：“谁敢动我孙子，老子撕碎了他！”
……
天辰的院落外，看似平静，实则暗哨密布，既有供奉殿的人，也有教皇殿的眼线。
三日时间，悄然而过。
这三天，对于武魂城而言，仿佛过去了三年。各种流言甚嚣尘上，关于天辰双生神级武魂的猜测，关于他硬接昊天斗罗一击的壮举，关于他强夺十万年魂环的疯狂，以及他如今是生是死的传闻，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唯一的话题。
史莱克学院早已在严密的“护送”下离开了武魂城，带着重伤昏迷的唐三和无尽的屈辱与悲伤。他们的离去，没有激起太多波澜，在绝对的实力与残酷的现实面前，同情显得如此苍白。
第四日，黄昏。
天辰所在的院落，那扇紧闭了三天的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一道身影迈步而出。
依旧是那身简单的黑色劲装，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已然不同。之前的他，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寒意逼人。而此刻，他仿佛将所有的锋芒都内敛了起来，气息沉静如水，深不见底。唯有那双眼睛，开阖之间，偶尔会掠过一丝白金与暗金交织的奇异光芒，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冷漠与威严。
他成功了吗？
外界无人知晓。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个少年，变得更加危险了。
他刚走出院落，一道窈窕的身影便已等候在不远处。依旧是那身素雅的白色裙袍，金色的长发在夕阳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绝美的容颜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千仞雪。
或者说，是以“雪清河”身份出现在这里的她。
“看来，你收获不小。”千仞雪的声音平淡，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试探。
天辰看向她，目光平静：“侥幸未死而已。”
千仞雪走近几步，与他并肩而立，望向远处沐浴在金色余晖中的教皇殿尖顶。“唐昊那一锤，不好接。比比东那一指，也不好受。”她的话语意味深长，“武魂殿，并非铁板一块。有时候，敌人的敌人，未必不能成为朋友。”
天辰眼神微动，没有接话。他知道，千仞雪这是在向他递出橄榄枝，或者说，是在为“雪清河”这个身份，招揽一个强大的，并且与比比东有隙的助力。
“大赛决赛，你会参加吗？”千仞雪转而问道。
“当然。”天辰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这是他扬名立万，同时也是向某些人展示肌肉的最佳舞台。
千仞雪微微颔首：“很好。希望你能带来更多的……惊喜。”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天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深邃。千仞雪，比比东，千道流……武魂殿内部的暗流，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而他，似乎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了这漩涡的中心。
他抬起头，看向那矗立在武魂城最高处的教皇殿与供奉殿。
“棋子，还是棋手？”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体内，那被初步炼化的十万年魂环能量，以及更加凝实的双生神级武魂本源，正蠢蠢欲动。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而这一次，他将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要主动……掀起更大的风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