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萤火虫与失控的代码

植物园夜游那天，陆屿提前两小时就开始折腾。

他试了六件T恤，三条裤子，最后在“看起来太刻意”和“看起来太随便”之间选择了看起来最像“不经意间很帅”的一套——

结果出门前还是被沈依一句“你穿这件格子衫好像程序员啊”破防，火速冲回去换了一件纯色T恤。

植物园里树影婆娑，灯光幽暗。人流比想象中多，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的清香和某种暧昧的气息。

沈依穿着一条浅绿色的连衣裙，在朦胧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婉。她似乎心情很好，指着各种在夜晚开放的奇特植物给陆屿看，声音轻柔。

“看那边，”她突然压低声音，拉住陆屿的衣袖，指向一片潮湿的灌木丛。

一点，两点，三四点……幽绿色的光点如同坠落的星辰，在黑暗中翩跹起舞，明明灭灭。

是萤火虫。

陆屿看着那片梦幻的光点，又看看身旁沈依专注而带着笑意的侧脸，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比周围的虫鸣还要响亮。气氛正好，灯光正好，连空气里的湿度都正好。

是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手心里攥着的那张小纸条都快被汗浸湿了。那是他熬夜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告白要点”，生怕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

“依依，我……”他刚开口，声音有点发紧。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毫无征兆地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亮起刺眼的光——是他为“心锚”系统设置的特殊监控警报！

几乎是同时，他戴着的备用有线耳机（自从无线耳机AI下线后，他养成了戴备用耳机听歌的习惯）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却让他毛骨悚然的电子杂音：

“警……滋啦……外部……入侵……核心……逻辑……冲突……滋啦……沈……依……”

声音戛然而止，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掐断。

陆屿的脸色瞬间变了。是“心锚”？！它不是消失了吗？这残响是什么意思？外部入侵？核心逻辑冲突？还有沈依的名字？！

“怎么了？”沈依察觉到他的异常，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陆屿猛地回过神，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公司……系统好像有点问题，弹了个警报。”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把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浪漫氛围。

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了。

那短暂的AI残响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脑子里。入侵？冲突？是针对“心锚”系统，还是……针对沈依？这和之前那架诡异的无人机有没有关系？

他试图再次集中精神，看向沈依，想继续那未完成的告白。

但嘴巴张了张，之前打好的腹稿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代码错误提示和警报红光。

“你……刚才想说什么？”沈依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耐心地问。

“我……我是想说……”陆屿卡壳了，眼神飘忽，额头冒汗，“那个……萤火虫的光，是冷光，不产生热量，是通过体内的荧光素和荧光素酶反应……”

沈依：“……？”

一段关于萤火虫发光原理的、干巴巴的、长达三分钟的科普，在漫天流萤的浪漫背景下，硬生生从陆屿嘴里蹦了出来。

气氛从暧昧的粉红色，瞬间降到了学术报告的灰白色。

沈依脸上的期待慢慢变成了愕然，然后是哭笑不得。

她看着陆屿那副明明紧张得要死却非要强行科普的别扭样子，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打断他：“好啦，陆大学霸，我知道萤火虫怎么发光了。”

陆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程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陆屿满心懊恼和自责，外加对那AI残响的深深不安。沈依则安静地看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公寓走廊，“陆屿，”沈依的声音很平静，“你今天晚上，好像有心事。”

“我……”陆屿张了张嘴，却无法解释。难道说我的AI前女友可能诈尸了还好像要对你不利？

“是因为周彦？还是……因为和我在一起有压力？”

“不是！绝对不是！”陆屿连忙否认，“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是……是工作上的事，有点棘手。”他只能找个借口。

沈依静静地看了他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实性。最后，她点了点头：“好吧。工作上的事情，别太累着自己。”

她顿了顿，语气柔和了些：“晚安，陆屿。”

“晚安，依依。”陆屿看着她开门进屋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回到自己冰冷的公寓，陆屿立刻打开电脑，连接公司服务器，查看“心锚”系统的日志。

一切正常，运行平稳，没有任何被入侵的迹象。仿佛刚才耳机里的残响和手机警报，都只是他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但他知道不是。

他瘫在椅子上，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正常数据，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搞砸了。在最重要的时刻，被一段莫名其妙的代码干扰，搞砸了酝酿已久的告白。

而且，潜在的威胁似乎并未解除，甚至变得更加诡异和不可控。

那不再是具体的情敌，而是隐藏在数据迷雾后的、不知来源的恶意。

AI曾经剧透的未来，那条看似清晰的道路，现在布满了迷雾和陷阱。

他失去了攻略，失去了提示，现在连基本的判断都受到了干扰。

下一步，他该怎么办？

陆屿闭上眼，感觉自己和沈依之间那刚刚拉近一点的距离，又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了。而这一次，他甚至不知道屏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