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沙原冰陨
穿过白光的瞬间,清珞只觉得眼前一花,干燥的风沙气息便猛地钻进鼻腔,比上次更烈的阳光晃得她下意识眯起眼。等视线清晰时,熟悉的土黄色戈壁已经铺展在脚下,远处连绵的山峦轮廓和记忆里分毫不差,连风刮过碎石的 “沙沙” 声都一模一样。
“还是这里啊……”
清珞小声嘀咕,低头拍了拍裤腿上沾的细沙,刚想问问千树源玉大概在哪个方向,手腕上的银链突然轻轻震动起来,千树的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瞬间沉了下去:
〈别说话,往左边的沙坡后躲。〉
清珞心里一紧,下意识按照千树的指令往左侧跑——沙坡不高,刚好能挡住她的身影,她蹲在坡后,透过碎石的缝隙往外看,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远处的戈壁上,十几个穿着粗布铠甲的人正围着陨玉站立,手里握着青铜剑,腰间还别着短刀,铠甲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显然是原始人类,看身形,似乎……都是女的?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清珞在心里急促地问,指尖紧紧攥住了手链:
〈上次来的时候,这附近明明没人啊!〉
〈上次或许是这个时代的人类尚未探寻至此,如今她们已然找到。〉
千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警惕与沉稳:
〈你莫要出声,她们尚未发现你,待她们巡逻至另一侧,我们再伺机绕过去。〉
清珞点点头,屏住呼吸,看着那些守卫围着陨玉慢慢走动,脚步整齐划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戈壁,连一只飞过的沙雀都没放过。她摸向挂在脖子上的平安符,指尖捏着冰凉的符纸,心里默默祈祷千万别被发现——她可不想刚落地就跟这些拿着剑的守卫硬碰硬。
可偏偏事与愿违,就在守卫即将转身走向另一边时,一阵风突然卷着沙粒掠过,身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
〈躲!〉
千树的指令瞬间在脑海炸开:
〈沙丘后面!借着沙棘丛迂回,别让她们有合围的机会!〉
清珞心头发紧,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三五个手持长刀的女守卫不知从哪处沙丘后转出,眼神警惕如鹰,长刀直指清珞,步步逼近。她慌忙猫腰窜到最近的沙丘后,沙粒顺着衣角滑落。她顺着沙棘丛的阴影快速移动,尖刺刮破衣袖也顾不上疼,只听千树在脑海里实时指挥:
〈左拐!避开她们的视线!再等片刻,核心位置遭遇入侵,大部队应当已接到信号赶来。〉
守卫们的脚步声紧追不舍,刀刃碰撞的脆响在空旷沙原上格外刺耳。清珞躲在一簇茂密的沙棘后,心脏狂跳,手心沁出冷汗,只能死死按着千树的指引周旋。
〈时机差不多了!〉
千树的声音陡然沉稳,带着几分运筹帷幄的从容:
〈抬起戴手链的左手!让冰凌凝一枚小冰锥试探一二,先震慑住她们,待大部队抵达再施展出全力。〉
清珞脑子一懵,紧张得瞬间忘了左右,双手下意识举到半空,又慌忙收回一只,还胡乱换了几次,结结巴巴问:“左……左手,哪只是左手?”
〈没时间纠结了!〉
千树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语气依旧保持着从容克制,尽量让清珞感到放松:
〈两只手皆向前推便是!无需分辨左右,让冰凌先凝一枚冰锥试试便好!〉
清珞下意识照做,双手直直往前推出,掌心对准前方的守卫们。可她不知道,冰凌早已按捺不住,从周旋开始就憋着一股劲,压根没听进千树的叮嘱。千树的话音还没落地,一股磅礴的冰寒之力就顺着清珞双臂喷涌而出。
刺眼的蓝光瞬间吞噬了视线,不是预想中纤细的冰锥,而是席卷天地的冰寒洪流!滚烫的沙地以清珞为中心,飞速冻结成白茫茫的冰原,冰面顺着沙粒间的缝隙疯狂蔓延,连追上来的守卫都被冻在原地,保持着挥刀的姿态,成了栩栩如生的冰雕,沙棘丛也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壳,晶莹剔透。
清珞被力量反震掀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冰面上,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冰封世界,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尖还残留着磅礴的冰寒余劲,嘴唇不受控制地翕动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错愕:
“这……这是我弄出来的?”
脑海中传来千树压着怒火的声音,却不是对她:
〈你可知这灵髓凝聚之不易?我让你凝一枚小冰锥试探,你却径直催动了全力。若非清珞耽搁那数秒,大部队尚未抵达,你这灵髓便彻底付诸东流了!更遑论让她承受这般反噬之痛,稍有不慎,我们的神迹假象便会露馅!〉
冰凌心虚地挠挠头,打着哈哈求饶:
『哎呀千树,这不是刚好嘛!清珞耽误的时间正正好,让大部队全看见了!下次我一定等你吩咐,再动手~』
〈还有下次?〉
千树气极反笑,毫不客气的反驳:
〈你这般不听从调度,让清珞遭此罪业,还敢提下次?闭门思过半月,不许再动用半分力量!〉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大部队果然赶来了!清一色的女士兵身着铠甲,手持长矛,队列整齐,却在目睹“黄沙变冰原”的瞬间僵在原地。
领头的校尉手中长矛“哐当”落地,脸上血色尽褪,后面的士兵们更是脸色惨白,她们亲眼目睹了神明从沙棘丛中现身,双手前伸便冰封天地的全过程,这远超凡人理解的力量,让所有士兵瞬间被敬畏和恐惧淹没。
不知是谁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嘴里念叨着“神明显圣”,紧接着,黑压压的士兵们齐齐跪拜,头埋得极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有人死死捂住嘴,不敢让惊呼漏出来,指尖却在发抖;还有个年轻士兵吓得膝盖发软,跪拜时没撑住,额头重重磕在沙地上,却连揉一揉都不敢,依旧埋着头。
清珞还瘫坐在冰面上,脑子嗡嗡作响,眼神依旧有些发直——刚才那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太过惊人,冻住的守卫、蔓延的冰原,每一幕都在冲击着她的认知,脑海中,冰凌还在努力求饶试图接触紧闭,但千树这次似乎气狠了,愣是没松口。
她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惶然,嘴角下意识抿成一条紧绷的线,眼神里混杂着惊恐、茫然和一丝无措。
〈罢了,这阴差阳错,倒也省了不少周折。〉
千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奈,却依旧保持着从容不迫的语调:
〈你先起身吧,神色庄重些。此番假扮神使,你方才跌坐的模样,她们无暇顾及,只会当作是神明显圣后的随性之举,万不可露怯!〉
直到千树的声音在脑海里再次响起,带着安抚的柔和,清珞才猛地回神,飞快地眨了眨眼,试图将那些慌乱压下去。缓过神来的瞬间,先前因紧张震惊而被忽视的寒意像无数根冰针扎进骨髓,顺着筋脉蔓延整个左手手臂,让她忍不住握紧拳头,指尖已经冻得发僵发紫,她强撑着从冰面上爬起来。千树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快速响起:
〈抬下巴,眼神往陨玉的方向看,别盯着士兵——神使不会在意凡人的跪拜,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清珞依言照做,把刺痛的左手背到身后,用右手掌死死捂住小臂,指尖攥得发白,脸上硬挤着冷漠的神情,尽量让目光显得平静威严。可手臂的疼痛一阵比一阵烈,肩膀都忍不住微微发颤,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混着冰寒黏在衣服上。
〈忍住!片刻便好。〉
千树的声音在脑海里轻声提醒,话音刚落,清珞手腕上的银链微微发烫,莹绿色的珠子里,缓缓流淌出柔和的莹绿色柔光,像溪水一样顺着她的小臂缠绕而上。那柔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不烫也不燥,刚好中和了骨髓里的寒意。原本钻心的冰痛渐渐缓解,从“针扎似的剧痛”变成了轻微的发麻,紧绷的肩膀也终于能放松些许。
她悄悄松了口气,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松开,却依旧维持着神使的姿态——慢慢放下捂手臂的手,自然垂在身侧。
下方的士兵们还在跪拜祈祷,远处已有两名守卫起身,她们起身时腿还在打颤,跑了两步差点绊倒在冰面边缘,却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朝着陨玉核心的方向狂奔而去,显然是去通报她们的首领了。
沙原上,冰封的白与沙丘的黄交相辉映,莹绿色的柔光在清珞手臂萦绕,跪拜的士兵们鸦雀无声,只有风卷着沙粒掠过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清珞心里暗自发慌:
〔首领要来?她们真的会相信我是神使吗?万一被拆穿可怎么办?〕
〈不会的。〉
千树的声音依旧温和沉稳,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
〈就算真的出事了,我也能帮你顶上。〉
顿了顿,声音中多了点笑意:
〈所以,没事的,小神使大人~快别让腿肚子打颤了。〉
清珞脸一红,心里的紧张倒是随着这声调侃散去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