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

地铁通道的血腥气尚未被污浊的空气完全稀释，银行大楼内的气氛已然凝固。负一层的临时医疗点挤满了人，痛苦的呻吟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交织。丹尼尔医生和他刚收的学徒满头大汗，穿梭在担架之间，处理着皮开肉绽的伤口和折断的骨头。莫尔躺在最里面，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依旧骂骂咧咧，但声音明显虚弱。格伦手臂吊着，脸色苍白地靠在墙边。

林曜站在医疗点入口，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左臂重新包扎过的绷带上渗出的血色更深。他平静地扫过眼前的景象，如同精算师在评估一份亏损报表。

戴尔拿着硬皮笔记本，站在他身侧，声音沉重：“护卫队战死十一人，重伤七人，轻伤基本包括所有参战人员。叛乱者被击毙九人，俘虏五人，包括…肖恩。詹纳在混乱中失踪。运输的物资完好，数据芯片已安全入库。”

十一加七。直接损失十八个战斗单位。抚恤、医疗、战力缺口…林曜脑中迅速换算着成本。系统界面里，资产总额没有变化，但【人力资产】列表里，一片刺目的红色标记。

“战死者，按最高标准发放抚恤贡献点，由其指定继承人领取。重伤者，全力救治，治疗期间贡献点照发，愈后根据伤残情况安排岗位。轻伤者，额外补贴贡献点。”林曜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宣读一份标准操作流程，“所有参战护卫队员，本月贡献点翻倍。”

戴尔快速记录着，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是，林先生。”

“那些俘虏呢？”林曜问。

“关押在底层的禁闭室。肖恩单独关押，伤势不轻。”

林曜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通往底层的楼梯。资本的机器出现故障零件，需要及时清理或修复。

底层禁闭室，原本是银行的保险库，厚重冰冷。肖恩被铐在墙边的金属管上，低垂着头，杂乱的头发遮住了脸，身上的制服沾满血污和尘土，胸口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曾经锐利、充满权威感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败，以及灰败深处一丝摇曳的、不甘的余烬。他看到林曜，嘴角扯动，似乎想笑，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林曜站在他面前，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胜利者的嘲弄，也没有多余的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审视。

“你…赢了…”肖恩的声音沙哑破碎，像砂轮摩擦着生锈的铁片。

“没有赢家，只有损失。”林曜平静地纠正，“你让我损失了十八个训练有素的战斗人员，破坏了据点内部的稳定，消耗了医疗资源。而你，输掉了你积累的一切——地位、信任，以及…未来。”

肖恩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被彻底否定的绝望。“未来…哈哈哈…”他发出低沉而扭曲的笑声，“在你…这个怪物的…账本里…还有…未来吗？”

“当然有。”林曜俯视着他，眼神如同在分析一项不良资产的残值，“只是你的未来，已经被‘计提减值准备’了。”

他直起身，对身后的护卫队员吩咐：“看好他。暂时还有用。”

他需要肖恩这个“反面教材”，来警示所有潜在的效仿者。同时，肖恩作为前警长，对亚特兰大周边区域的了解和人际关系，或许还能榨取出最后一点“情报价值”。

离开禁闭室，林曜来到了服务器机房。这里加强了守卫，气氛肃杀。他走入隔离区，那枚从北区带回、引发了叛乱的银色芯片，此刻正安静地连接在主服务器的一个特殊接口上。旁边，摊开着那本来自赫尔曼的古代能量手稿。

系统的协同分析模块正在全速运转，资金以每小时一万美元的速度燃烧。界面中，代表解析进度的进度条，艰难地爬升到了 41.7%。

【警告！检测到数据流中存在高强度加密及逻辑陷阱！强行解析存在 15% 概率触发数据自毁或未知副作用！】

【检测到“古代能量手稿”部分几何符号与数据流中的能量模型存在 62%匹配度，可作为辅助解密密钥。】

【发现关键人名关联：詹纳(G-77)。其生物信息样本可能包含部分解密权限。】

詹纳…还是关键。他必须找到詹纳，活要见人，死…也要拿到他的生物样本。

林曜退出机房，回到顶层办公室。戴尔已经将一份初步的“战后重整方案”放在了他的桌上。包括人员补充计划（主要从新收编的北区人员和后续“交易”中获取）、防御体系强化、以及贡献点制度的微调。

林曜快速浏览着，目光在“人员忠诚度评估”一栏停留片刻。叛乱虽然被镇压，但种子已经播下。恐惧可以维持一时的秩序，但并非长久之计。

他需要给这台资本机器，注入新的“润滑剂”——更直观的利益，或者说，希望。

他按下通讯器：“戴尔，发布新任务：搜寻一切与无线电通信、农业种植、基础教育相关的物资、书籍或人才。重奖。同时，筹备建立内部技能培训体系，通过考核者，可获得专项贡献点补贴和岗位晋升机会。”

他要给那些麻木的“人力资源”看到一条除了基础生存外，还能提升自身“估值”的路径。哪怕这路径依然在他的框架内。

“另外，”林曜补充道，“明天，我将亲自带队，外出搜寻詹纳，并…探索新的‘贸易机会’。”

他需要主动出击，转移内部矛盾，同时获取新的资源和…“生物密钥”。

夜幕再次降临。银行大楼的灯光依旧亮着，但光芒似乎比以往更加冰冷，映照着楼下广场上那些忙碌、沉默、眼神复杂的身影。医疗点的呻吟已经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压抑感并未散去。

林曜站在窗前，看着这片他用资本强行捏合起来的、脆弱而扭曲的王国。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协同解析进度：43.1%。发现可应用技术片段：“基础生物活性维持场”（需配合特定能量矩阵）。效果：极微弱加速伤口愈合，延缓组织坏死。预估构建成本：$25，000。】

一个微弱的医疗技术。虽然效果有限，成本高昂，但这是一个开始。是“创世纪”数据从纯粹的“风险资产”向“生产性资产”转化的第一步。

他需要更多的数据，更完整的权限，更强大的能量源。

他的目光越过漆黑的废墟，投向更遥远的、未知的黑暗。

资本的触须在内部暂时收缩巩固，但对外扩张的欲望，从未止息。而这一次，他的目标，将不再局限于有形的物资和人口。

他开始觊觎…生命本身的代码，和驱动代码的…那种名为“灵”的古老能量。

路，还很长。但林曜的脚步，不会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