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
月宏又看向月邻和月舒,眼神复杂:“你二人也受惊了,先回去休息。今日之事,在查明真相前,不得外传,族中子弟亦不得妄加议论,违者重处!”
“是,父亲。”月邻和月舒恭敬应下。
一场风波,暂时被强行压下。但所有人都知道,月家内部维持了许久的表面平衡,已被彻底打破。
回到小院,屏蔽了外界探查,月邻才长长舒了口气,揉了揉因为一直维持“震惊”和“担忧”表情而有些僵硬的脸颊。
阿随跟了进来,顺手将红伞靠在门边,面具下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精彩!真是精彩!少爷,您刚才那表情,那语气,绝了!我都差点信了您是真心实意担心月莹呢。”
月邻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少贫。今天这事,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柳氏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怕什么?”阿随浑不在意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经此一事,她在族老们心中的分量必然大跌。而且,她现在最该头疼的,是怎么跟太子解释她女儿在祭祖大典上‘混沌缠身’的事。”
月邻点头,这确实是柳氏的一个大麻烦。太子那边,可不会喜欢一个与“不祥混沌”扯上关系的侧妃人选。
“不过,今天也确实凶险。”月邻回想起那镇魂玉圭爆发出的混沌气息,虽然被阿随暗中引导到了月莹身上,但那精纯而暴戾的力量,依旧让他心有余悸。“那玉圭里的混沌之力,似乎很不一般。”
“当然不一般。”阿随放下茶杯,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
“那玉圭年代久远,里面封印的混沌之力并非后来侵入,更像是……炼制之初就融入其中的。你们月家这位先祖,恐怕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用混沌之力来‘镇魂’,思路很清奇啊。”
月邻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月家祖上可能就与混沌有牵扯?”
阿随修长如玉的指尖敲打着杯沿:“就目前来看,确实如此。”
他面具下纤长的睫羽微合,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所以,这便是混沌那些臭虫,选择月家小子作为‘容器’的原因?
月邻注意到了他的沉默,心下了然他绝对知道些什么,悄悄凑近他,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眼。
“阿随?”
“!”
阿随一时间没注意到他突然靠近,瞳孔一缩,后仰拉开了些许距离,片刻后无奈地勾起唇角。
“少爷……人吓人,吓死人的道理,你不会现在才懂吧?”
“你在想什么?”月邻不回不避,仍然直视着他。
“少爷那么想知道我的事?天呐!”阿随捂着胸口,语气浮夸且存了几分故意恶心他的心思,“没想到有天我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也能令少爷起兴趣,奴才真是……”
“对,我就是想知道。”
“……”阿随的表演戛然而止,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演。
月邻眯着眼,笑得有些阴测测地:“阿随,你既然知道我家乡的事,就应该知道我们那最讲究公平和最讨厌谜语人……”
“你知道了我那么多事,我却还是对你一概不知。识相点,就告诉我些能让我知道的,不然嘛……”
阿随喉结微动,有些紧张:“你要干啥?”
月邻冷哼一声,手掌抓住他的手腕,狠狠握紧。
“我就抱着你睡一晚上,膈应死你。”
“……?”
阿随第一次无语地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月邻见他如此反应,眉尾一挑:“干什么,你不是讨厌我时不时的动手动脚么?”
阿随:“……不,我只是一时间没搞懂,你到底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惩罚自己。”
“况且,”他叹了口气,对他清奇的脑回路无可奈何,“我并不是讨厌,只是略微有些不太习惯罢了。”
他摸了摸鼻子,却在触及鼻尖上的面具时收回了手,本想掩饰尴尬,现在却有点更加尴尬了。
月邻咂嘴:“所以,你到底说不说?”
阿随看着月邻那副“不说就同归于尽”的无赖架势,终于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行行行,少爷,您赢了。”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语气不再像之前那样插科打诨,带着几分难得的认真:“你身体的原主,是混沌特地为‘你’,也就是现代人的‘你’,所挑选的容器。”
月邻怔愣,他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也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直接。
“为我挑选的容器?”
“没错。”阿随点头,蓝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混沌并非盲目侵蚀,祂在寻找能承载其力量、又能被其‘同化’的特殊灵魂。你来自异界,灵魂本质与这个世界的人类有所不同,更……‘空白’,也更具‘可塑性’。”
“而这具月家少爷的身体,因其血脉中潜藏的混沌亲和力,成为了最理想的‘温床’。”
他顿了顿,继续道:“混沌原本的计划,大概是让你的灵魂在这具身体中苏醒,在适应新环境的过程中,不知不觉被血脉中潜藏的混沌之力侵蚀、同化,最终成为一个完美的混沌容器,甚至……是祂在人间的‘坐标’或‘先锋’。”
月邻听得背脊发凉,感觉自己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我为什么没有……”
“因为你体内的那股‘妖力’。”阿随指了指他的丹田之处,“当然,要说不清楚它的来历,是骗人的。”
“我不想骗你,阿邻。”
月邻红色的眸光动容,他第一次听见他如此称呼自己,不是轻佻的‘少爷’,而是‘阿邻’。
仿佛他从未穿越过,仿佛他一直都是那个现代的灵魂——‘月邻’。
他的心中突然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悸感,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人总是如此呼唤他。
他抬眼看向阿随的蓝眸,清澈见底的眸光中清晰的倒映着他的模样。
而他第一次看见,那双水眸中对自己的复杂情感,是柔和的善意、燃起的兴味……还是刻入骨髓的思念?
想到这里,月邻莫名起了身鸡皮疙瘩。
“所以,这股妖力……”
阿随将指尖抵在唇边,摇了摇头:“现在你还不用知道得太多,但我保证,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
月邻本应是十分警惕的性格,迎着他的目光,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仿佛内心有一道声音在不断地告诉他:
不需要怀疑,更不需要惧怕。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也永远不会害你的人。
而同时,月邻心中,对眼前这人的好奇与探究欲,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